第314章(1/1)

说的好听点,是四皇子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

说的难听点,就是四皇子出生诡异,事情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子邪性。

更难以说的,是虽然那位得蒙皇帝宠幸的宫女虽然怀着君殿下的时候,哪怕红花药杖刑都没有打掉的孩子在一出生后,那宫女就不幸死了。

宫里变人人谈起这位皇子都是鬼皇子。

皇后一怒之下,将婴儿投入蛇窟,然而三日后,当皇帝问起的时候,那些宫人惊讶地发现,蛇窟中的小婴儿竟然还活着,并且十分健壮。

蛇们已经用投入蛇窟的饲养它们的鼠兔之肉艰难地将小婴儿养育了下来。

钦天监测算了四殿下的生辰八字,不惜闯入宫廷,声称此子是逆转天下的天狼星转世,能够逆转靖国衰落的国运……

婴儿被宫人从蛇窟中救出来,传说中,为了从蛇口中抢夺出这位皇子,有整整九十九位太监死在了蛇窟之中。

被带出蛇窟的小皇子笑靥如花,睁着天真懵懂的眼睛,玩着父皇的胡须。

靖国国君为他取名无邪。

彼时,流云宗弟子来到了靖国,有意收君无邪为徒,靖国国君,将君无邪送入流云宗门下,直到十岁方才接回。

……

十年花开花落几春风云卷云舒,回到靖国的君无邪风流倜傥,却邪性入骨。

君无邪不喜活人,送入他宫中的宫女一个个都惨遭蹂-躏,无一能够活下来的。

嗜杀成性的小男孩子,就好像一条狼一般,无人敢惹,无人能够惹。

才十岁,就杀了皇后派过去监视他的奶娘剁碎制成肉饼送给了太子吃。

太子恨君无邪入骨,却无计可施。

而君无邪,自小便对毒虫草兽十分感兴趣,又擅做建筑,在宫中请求了父王的同意,建了白玉宫,空中花园等。

凤槿萱对白玉宫的印象就是十分像泰姬陵,美得好像情人的眼泪,真要住着的话有点儿渗人。

而那空中花园,和现代的阳台花园很相似,君无邪对无土栽培倒是有点儿研究的样子。

这么好的人才,非要搞什么权谋争斗,搞点儿科研什么的,带动生产力,说不定能做到的就不是区区夺了一座城池,占了半个江山,而是将整个天下都从古老的君主制转变为现代社会。

多教点儿徒弟,努努力搞搞科研,出个类似牛顿这样的人才,说不定登月也不会很难了……

人的志向总是被周围的环境桎梏着的,他非要研究什么蛊虫,觉得操纵人才,争得天下,那是时代的桎梏,眼界的局限,没办法。

诸葛孔明那么聪明,还不是只能带兵打仗,没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

凤槿萱听着宫女们议论纷纷,不屑地笑了起来:“君无邪,你看你的蛊虫,虽然能够保证她们对你在行止上对你忠心不二,却不能让她们真心对你心底忠诚。那有什么意思呢?就好像我,你能够囚禁我的灵魂,桎梏了我的身体,可是我还是宁死都要冲出去。你不觉得你很失败么?做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君无邪将她的身体缝补好,就将衣裳给她穿戴上。

“我也觉得很没用,但是能占着,总比没有的要好。”君无邪回答道。

看来宫殿外的那些风言碎语他也是能听得到的。

“那些宫女敢这么大声议论你的事情,是你太心慈手软,让她们知道你绝对不会对她们做什么,还是她们觉得,你是耳朵聋的?”

君无邪道:“都是死人了,她们还能这么碎嘴,我还能对她们有什么办法呢?就好像是你,你也死了,你……”

“我本就不是你的。”凤槿萱道。

她抬起头,冷冷道:“要杀要剐随你好了。反正已经死了。”

那眸底的厌恶,那冷冷地看着君无邪的眼神,毫无温度。

就好像看着一条冰冷黏腻的蛇。

君无邪将几套制作华美的衣裳扔在了床上:“你不过是我最中意的娃娃罢了,在我玩腻了之前,你还没有什么资格和我说太多。”

“愿你早日找到更称心的娃娃。”凤槿萱挑眉道。

“将衣裳穿上,与我一起参加宫宴。那里有你熟悉的人。”

君无邪走到了殿外,殿门口那群白裳宫女的议论之声戛然而止,一个个变得恭敬而柔顺。

看来所有宫女都很聪明,知道背后议论人可以,当面还是该如何恭顺可人就怎么恭顺可人。

她甚至能够想到她们争相恐后朝着她们以为的邪帝君无邪抛媚眼时候的神情。

看着那些衣裳,一针一线设计别致而华丽,虽然是古装,却繁复而美丽,风韵暗藏,素雅而清净。

将衣裳一件件穿在身上,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陌生而骄傲的美人。

张扬的美丽,属于慕容家女子的邪肆上挑的狐眸与慕容血嫣如出一辙。

光华内敛,低眉垂眸间,艳色无双。

真是……神奇的血脉啊。

即使成为了尸人,冰冷的容颜还是如同暗凉的花朵。

她走出了大殿,在灼热的阳光下,微微有些不适。

在宫女的引领下,穿过扶疏的花木,走向君无邪。

君无邪回过头,看着那惊心动魄的美貌,忽然心中痛楚难言。

到底不是心甘情愿的,他用尽了手段,耗尽心力换来的,就是这般么?

和梦中的场景,如此相似,却好像又相去甚远。

凤槿萱提着裙子缓缓走到了君无邪的面前,面上挽起一个清清淡淡的笑。

“和我在一起,你很不甘心。”

凤槿萱淡淡道:“怎么会,君殿是人中龙凤,能够与君殿比肩而走,是多少心中的夙愿。”

“你说实话,我不会对你怎样,我爱这个身体,如同爱我的性命一般。”

“很不甘心。”凤槿萱淡漠地说着,“但是没有用。”

“你已经破了我的蛊虫,还能说有什么没用。”

“我们还不走么?”凤槿萱舔了舔唇,“宫宴,我还真有点儿饿了呢。”

不过是尸人的饥饿感罢了。

和美食毫无关心。

君无邪看了看那廊下的宫女们,忽然道:“你看上谁尽管说,我看可以让御膳房专为你做一顿血肉大餐。”

凤槿萱踮起脚尖。

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他惊讶地闭上了眼睛,接受了她的吻。

带着淡淡冰凉意味的吻。

凤槿萱睁着眼睛看着那个有一瞬间十分脆弱的男子,贝齿微微用力,便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他有点皱眉,但是并没有退缩,任由她饱食着那滚热流淌着的鲜血。

凤槿萱慢慢放开了她,收起了尖尖的獠牙,舌头慢慢****过唇。

“你血液的味道,还算不错,我很满意。”她挑起了君无邪的下巴,“你也会变成尸人么?”

“让你失望了,应该是不会的。”他回答道,“小时候师傅带着遍尝丹药,身体早已经对所有的毒素免疫了……”

凤槿萱失望道:“真是可惜呢。”

唐僧肉?

莫名其妙想到了这么个词儿。

既然他的血液能够解一切毒蛊,那么,他就是活着的解药了?

“你知道么,我来得世界有一个说法,永远也不要相信睁着眼睛亲吻的女人。”

君无邪淡淡道:“你来的世界一定很好,可以不在乎一切,随意亲吻女人。”

“没有你好。”凤槿萱从袖子里抽出一方绣帕,慢条斯理地擦着君无邪衣裳边角的血渍,“你是皇子。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皇子。在我们的世界,再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活得如同一个皇子一般肆意潇洒。”

君无邪低下头,又亲吻了一下凤槿萱的唇。

凤槿萱看着满园子开放着的白色的素馨花,静静的想着,曾经似乎有一个童话。

童话里说,素馨花下,埋葬的是情人的尸骨。

素馨花代表着的是因爱生恨,无休无止的复仇。

很适合现在的自己。

君无邪挽起了凤槿萱的手,走过花木扶疏的开在凉意森森的日光下的素馨花。

走入了大殿。

凤槿萱看到了殿中瑟瑟缩缩挤满了俘虏来的女奴,同时看到了周围鲜衣美服,持着酒樽的靖国皇亲国戚。

那些女奴中,不少都是曾经的公主、郡主,不可一世趾高气昂的日子都过去了,如今她们只是人尽可夫的女奴。

而走入殿中,陪同君无邪迎接来热烈欢迎后的凤槿萱,几乎立刻明白过来了这殿中在做什么。

那些皇亲国戚,贵族功勋,正在挑选着可心的,又曾经地位高超的女子们作为自己的女奴。

后宫年轻的嫔妃们赫然在列,皇后却不在——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皮肉松弛,所以不大受这些人欢迎,并没有带入殿中。

女奴一个个走到殿上,衣不蔽体,头发蓬乱,泪流满面。

曾经的气节呢?

身为公主的骄傲和自尊呢?

凤槿萱狠狠皱起了眉毛。

“你说奇怪么?”君无邪坐在凤槿萱旁边,轻轻摇着酒杯,将凤槿萱按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一点儿一点儿地给凤槿萱喂着酒,道,“越是身份高贵的女子,就越是爱惜自己的性命,尤其是哪些皇族血脉,不管受到怎样的待遇,在听说她们的兄弟已经登上了皇位后,都坚信着那个曾经和自己关系并不好的同父异母的幼弟会接她们回去,继续享受哪些奢华尊贵的生活。”

君无邪撩起薄薄的唇角笑,静静欣赏着凤槿萱变了的颜色:“她们甚至叫嚣着男人不够,说她们曾经豢养过多少男首,根本就不怕这些。”

真是……不知羞耻。

凤槿萱紧紧地抿着唇,君无邪喂给她的酒液全都沿着唇角流淌了出来。

君无邪发觉她不肯喝,就将酒杯掷了,拿出丝帕,慢条斯理地给她擦着唇角。

“我忘记了你现在除了人血,什么都不想吃了。”君无邪道,“那可是夏日新酿的合-欢酒,我以为你会喜欢。”

凤槿萱道:“你是第二个看穿我的人。”

“第一个是谁?”

太子……

那是第一个一语道破了她真实身份的人,理由很简单,是他曾经死过。

凤槿萱却不肯说。

她已经看到了君无邪眼眸中腾起的妒火。

“真是可笑,我是别人的妻子。你把我夺了来,不是应该占有一时便高兴一时么?为什么……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妒火呢?你难不成还真以为我是你的不成了么?”

“乖女孩,告诉我你的真名……”

“没有必要。”凤槿萱淡淡笑着,“我只是我而已。一缕孤魂。”

君无邪撩拨着她的刘海,轻声说道:“你忘了。所有的婚姻誓言,都是白头偕老,此生不换……可是你与他已经隔了一世了……哦,不,你现在又死了,你们已经隔了三世了。我想我等了你两世,也应该能等到了你了吧?”

凤槿萱淡淡地看着君无邪。

“可是我并没有喝所谓的孟婆汤。我还没有忘记了,他还是我的丈夫,他还在原地等着我。”

君无邪轻轻揉着她的脸颊:“没关系,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那个国度去了。你不会以为,他们能够打败了匈奴完成了统一,再率领了雄狮追过来,打败我的军队吧?”

中间可是隔着一条海峡呢。

凤槿萱那一瞬间有一丝绝望。

她要怎么找到船只,怎么回去,怎么跋山涉水,回到他的身边?

一步步,走回去么?

君无邪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虽然公主们和皇亲国戚都不大自爱,要死要活的留下一条命任人玩弄。可是总还是有一些知道廉耻的。世家大族书香门第的贵女为了维护她们的尊严骄傲,已经齐齐在狱中上吊自杀了。我已经派人风光大葬。”

凤槿萱睫毛轻颤,不知道当说什么好。

“槿萱,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是在凤家长大的。”

“所以凤国公教养了你们宁死不屈么?”君无邪好奇道,声音亦有了些温柔和尊敬,“所以你也会自杀殉国么?”

“自杀殉国?”凤槿萱的声音轻忽飘渺,“我想起来了不少文学名著中宁死不屈流芳千古的故事,其中最美的一个故事,是有一位骄傲的公主,她的情人是敌国的皇子,带着兵马攻入了他们的国度,在城破之日,她从高楼之上坠下。自杀殉国。后来,依靠着鲛珠死而复生……”

书中原文,是怎样的?

凤槿萱闭上眼睛,轻声道:“传闻卫国的文昌公主长得好,学识也好,是个妙人。城墙上曳地的衣袖在风中摇摆,那纤弱的身影突然毫无预兆地踏入虚空,一路急速坠下,相一致红色的大鸟,落地的时,白色的衣裳,红的血……”

“鲛珠可是鲛人之泪?”他显然对公主和王子的故事不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些珍惜的天材地宝。

“我不知。”

“如果我率兵攻打你们的国度,你会死么?”

凤槿萱淡声笑着:“若不是那是爷爷守卫的国度,那里与我何干?你见到皇上被俘,可见我落过一滴眼泪?”

君无邪慢慢摩挲着她好看的眉眼,轻哼道:“看来是不会的了,我放心了许多。”

“就算我真的逃不过去了沦为俘虏了,我也会和我的姐姐一样,在最不幸的时候,审时度势,保留性命,并且为自己图得最好的一切。”

“你的姐姐?你有什么姐姐。”君无邪眼眸中掠过一丝淬了毒的光艳,轻声道,“你是指凤娇鸾那个女人么?不过是得了太子的青眼的女奴罢了,你还真以为她能做出什么来么?”

那浅浅的声色中蕴藏了多少血腥凤槿萱不知道,但是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凤娇鸾能够当着他们的面出现,必然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保证了自己的性命了吧?

并且,能够挑起君无邪和太子的争储实在太好了。

宫宴罢了,君无邪便挽着凤槿萱到了靖国国君面前。

年迈的老皇早便知道了儿子的惊天手段,但是看着眼前复生的死人,仍然十分震惊。

“这也是你用蛊毒操控着的尸人么?你从前只能在活人身上种下蛊毒,然后任由他们死去却仍然被蛊虫操控着,你终于成功了么?”老黄的眼中十分炙热,“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凤槿萱走过冰凉的金砖,掀开暗香盈人的帐幔,一步步走到了老皇帝的面前。

回眸时,君无邪恭敬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所动。

她跪在了老君王的面前,能够感觉到暮气……和渐行渐近的死气。

他拒绝着君无邪踏入哪怕一步他的宫殿。

老君王的手触摸道她的面容,失望道:“原来,还是一个死人。”

那冰冷的温度,毫无疑问只有死人才有。

凤槿萱淡声道:“陛下可是想要获得长生。”

老君王道:“若是长生,那就更好了。但是朕不能祈求上天这般垂怜于朕。朕只希望在百年后,能够与你一般,能够获得重生。”

凤槿萱微微侧过眸子:“这天下,想要长生不死永夜婆娑,只有鲛人之泪。寄希望于蛊毒,不小心便会沦为一具无识的尸人。”

既然君无邪不曾告诉老王,那便由她来说。

“陛下,宁愿永远吃不出食物的味道,永远闻不到花香,感觉不到阳光的温度,看不见天与海的颜色,也要复活,做一个尸人么?陛下……那真的很痛苦。”

“可是,鲛人之泪早已经绝迹了。”

凤槿萱回头看了看君无邪。

他远远地看着凤槿萱与自己的父皇说话,面容沉静,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在外。

凤槿萱轻声道:“在华-夏之国,鲛人血脉的子孙,仍然活着。”

凤槿萱看着老王慢慢睁圆的眸子,轻声接着道:“记住她的名字。她叫薛绾绾,她的血液,可以让人得到长生……但是,只是有几率而已。华-夏之国许多人都试了,却只有一个将死之人得到了永生,其他人都没有任何效果。”

老王缓慢而沉重地点了头。

凤槿萱被宫女带下休息。

君无邪远远的对老皇说着:“父皇……”

“薛绾绾真的是鲛人血脉的幸存后人?”

君无邪道:“父皇。”

“你为何不告诉我。”

“父皇,你真的相信了那个女人的说辞?她可是来自地狱的孤魂啊……”

“啊……”

“我将她从地狱中带回人间,她仍然活在无休止的痛苦的折磨当中。她不相信任何阳光,闻不到花香,尝不出任何食物的味道,能够带回人间的,也只是来自恶魔的诅咒。”君无邪道,“若是真有薛绾绾,那华-夏之国国君为何不据为自有?他为何还要忍受着衰老和疾病的折磨?父皇……儿臣为了父皇,一****地在进步。难道父皇真的舍得将这江山天下拱手让给哥哥?”

老皇沉默无语,喟然一叹:“但愿朕能够等到你成得大事的一天。”

君无邪退了出去。

回到白玉宫的时候,素馨花花香浮动,花瓣随着清冷的风爬上了玉阶,慢慢滚动着。

香帘玉钩后,一个女子怔怔坐在月洞窗下,身后是花格子窗。

窗影在月光的铺洒下,映在她的面上,是疏影横斜的花影。

她的眉目娇婉,眼中似乎蕴着星辰大海。

“你在等我么?”君无邪缓缓一笑,走向她。

宫殿寂静,除了衣物的摩挲声之外,什么都听不到。

凤槿萱淡淡开口:“我忽然觉得应该感谢你。”

“嗯?”

“带我来了这么美丽而宁静的国度。”凤槿萱道缓缓道,“如果不是房梁上和屋角暗处的那些暗卫的话,我甚至怀疑我是被你请来做客的座上宾。”

“我知道荆澜皇后的功底。”君无邪道,“所以我很不放心你用这具身体做出什么来。”

“你要与我共寝么?”凤槿萱冰冷地味道。

君无邪听着她毫无情意的话,好像是在问他一句,你要和我一起吃饭么?

“你不愿?”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君无邪那一瞬间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中:“你不愿,我还没有强迫你的想法。”

“毕竟你有那么多宫女等着。差我一个也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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