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水泊巨寇(1/1)

四匹快马披霜带露,星夜兼程,这天清晨赶到杭州西子湖畔,到达彩云坊时,大门前正鏖战激烈,原来蒙迪按约定三日后,不见勒西带剑公子归来,只好硬着头皮开门迎敌,好在采菱人也是个武痴,逢着生平劲敌岂肯放过?他不许旁人参与,只与蒙迪单打独斗,俩人各怀绝艺,难分胜负,今天已经是拼搏的第二天,阎霸等人气忿得牙咬得痒痒的,但是也无可奈何,同时也为俩大高手的惊险招式吸引得情不自禁地喝彩叫绝。

“住手——”剑南虹一声高呼,玉骓兔已经纵驰到打斗场中,他从坐骑上翻滚下鞍,轻盈地站立在激战的俩大高手前,玉骓兔一声嘶呜,乖巧地退出场里,自寻一个地方等待主人。

南秀公子现身场中,沙横丘和认得他的人都暗暗叫苦,果然中了蒙古人的缓兵之计,这少年到来,自己这方已无胜算的把握。

俩大高手都停止打斗,采菱人不认识剑南虹,他打量一下少年,没好气地训叱道;“小孩儿家到一边玩去!”他拼杀正在兴头上,这一停下来,自然老大不痛快。

曲玲儿等人也相继下马,将马匹安顿在一旁,曲玲儿冲采菱人喊道;“喂!卖耦的。”

采菱人一时愣住,反应不过来,眨眨眼睛看看陌生的青衣公子,喃喃反问道;“你叫在下?”

曲玲儿冷笑一声,回答道;“自然是叫你,你腰间扎几条烂草绳,不是卖耦的是什么?你以为你把配剑做得厚重一些,就可以吓唬别人,哄爷爷没有见过奶奶。”

采菱人穿戴装扮本来就有点不伦不类,曲玲儿这话说出,众人瞧采菱人那模样果然像个市集上卖耦的商贩,马上引起大门前的若琳,布图,彩云姑等人的哄笑,连阎霸等人也有些忍不住发出笑声来。

采菱人醒悟过来,知道眼前这个青衣少年公子是在奚落挖苦自己,正待发着,不料人群中的‘掠海飞鲨’仇啸天一声怪叫,抽出背上的两支乌钢飞鲨刺,直取刚刚下马的姜夙愿,原来他已经认出来这俩个年青公子就是在洛阳龙虎山庄给自己难堪的,特别是后面这个灰衣落拓公子还射杀了自己手下的俩名海妖,当时他初进中原,气高趾扬,根本没有把中原武林人物放在眼里,不料龙虎山庄里与中原武林人物一碰面,自己一直引以为骄傲炫耀的十二海妖连接败下阵来,毫无还手之力,自己也与龙虎山庄的庄主龙侠的蟠龙钩一番教量,此时才知道中原武林流派的技艺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而且还有众多的中原武林高手虎视眈眈的环伺在旁,自己一方势单力薄,难有取胜的把握,不得已才收手撤走,可是今天不同,自己这方高手云集,更有黑龙门英雄坐阵,自己当然要抢招出手,替自己死去的海妖报仇。

‘伤心浪子’姜夙愿见状,也从背后抽出铜笛迎击着乌钢飞鲨刺,星火战闪,钢呜铜响,俩人激烈地搏斗在一起。

曲玲儿见仇啸天一身鳞甲般的鳄鱼皮劲衣,袒胸露膀,装束非中原的打扮,不觉好奇,笑嘻嘻问道;“姜大哥,与你交手的这个怪物怪怪的,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东西?”

姜夙愿在激战深处仍然高声回答道;“是关外辽东半岛渤海湾的王八!”

曲玲儿拍手大笑道;“这就对了,瘪头圆身的,果然是海里的王八乌龟。”她自幼生长在黑狮烈焰寨的绿林大本营里,不但顽皮刁钻,而且江湖上的下三流诮薄语言特别多。

仇啸天气得嗷嗷乱叫,可是又抽不出身去惩治青衣公子,由于气愤激动,方寸阵角已乱,两支纵横渤海湾海域的乌钢飞鲨刺竟被一支铜笛逼得手忙脚乱。

沙横丘上前在采菱人耳畔边嘀咕一阵,然后退身在一边静观场中的变化,采菱人偏头直打量眼前的白衣公子,目眸中精光闪现,起着复杂的变化,脸上带着淡淡的冷笑,片刻,开口问道;“小子就是传说中的天下四大公子中的南秀描凤公子?采菱人愿闻指教!”

“岂敢,浪得虚名,聊博江湖一笑。”剑南虹抱拳回答道,算是以礼回复对方。

采菱人不再说话,眼睛里面闪过一道精亮的杀机,手中的紫菱神锋重剑已经卷起一团寒光,呼啸着击向南秀公子。

剑南虹轻盈地滑步移开身子,避过神锋重剑锋芒,随即紫菱神锋重剑立刻铺起一片剑网将对方罩住,千层杀气,劲风嘶咽,漫空的寒练飞舞,隐带紫红的精焰闪没,剑气的气浪与光芒的折射将旁边围观的众人逼退得远远的,仇啸天与姜夙愿俩人也被迫停止拼搏,观看紫菱神锋重剑的演绎。

紫菱神锋重剑嘶咽呼啸,起伏纵横,招式密集紧凑,不给敌手半点还手喘息之机,气势磅礴汹涌,覆雨翻云,它所展示出来的气势锋芒比前两日更加厉害,也是神锋遭遇大敌,发挥到淋漓致尽的峰颠状态。

观看的众人目瞪舌结,没有料到如此沉重的宽大重剑施展起来如此灵迅急快,击敌的杀伤方位和角度是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乘隙发挥,招式的变化也是层出不穷,前招未竭,后式又到,可谓追星赶月,捕风捉影,看得围观的众人紧扣心弦。

满天铺起的七彩紫红寒练里,神锋重剑似乎就要将对手击倒,但就在此时,紫红寒练里忽然多出一线剑光,光芒剑气比神锋重剑更加冷厉,它盘旋在紫红寒练的上端,轻灵舒展,宛若翩翩起舞的凤凰,更有一丝淡绿色的精焰时时从剑气光芒中隐射而出,迫人睛睫,使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禽王小天罡软剑!武当派紫霄宫的镇宫神兵。”有人认出了此剑,高声尖叫道,众人的情绪兴奋起来达到高潮。

剑南虹神兵出鞘,小天罡软剑吞吐闪没,游移在紫菱神锋重剑之上,他并没有发出强大的攻势,但是每每回击一下对方,就会将神锋重剑铺起的紫红寒练撕裂一大缺口,够采菱人忙碌一阵才能愈合拢来,禽王小天罡软剑的神威技艺无疑是在紫菱神锋重剑之上。

姜夙愿在一旁看得开心地笑了,从南秀公子的剑路中看得出来,他更加冷静镇定,已经成熟起来。

‘青面云龙’司徒尚英在围观的人群里面看得牙痒痒的,眼看紫菱神锋重剑落处下风,终于忍耐不住,从背上拔出龙舌青锋重剑,身躯腾空纵起,斜斜冲射,配合采菱人从另一个方位攻向剑南虹,两支重剑合璧,威力倍增,双双夹击禽王小天罡软剑。

采菱人立刻明白司徒尚英的意图,要利用重剑自身的阳刚猛狠克制住软剑的轻灵柔动,俩人或高或低,或前或后,猛狠地夹击着小天罡软剑,配合得天衣无缝,根本不给软剑留下丝毫喘息之机,同时,重剑速度加快,劲力疾吐,重剑发出的金属声韵撕吼着长空大地,震撼着每一个观赏者的心跳,雪亮的剑光更是刺得观赏的人们睁不开眼睛。

人们惊愕,兴奋交集,打心眼里敬佩这稀罕的武林奇异神兵重剑。

满空纵横盘旋的重剑光芒几乎将剑南虹掩没,但是出人预料的是任凭双重剑如何组成强大凶猛的攻势,小天罡软剑冷厉的剑光和淡绿色的精焰仍在重剑的光芒上跳动,两百多招急杀快式转眼过去,采菱人与司徒尚英呼吸加重,后续罡元真力明显减弱,重剑的攻势速度缓慢下来,小天罡软剑轻灵柔动,蓄势有余,有凤戏云层的感觉,观看的人们不得不深深佩服紫霄武学的内家技巧和它的深厚绵长。

蓦地,小天罡软剑迅速转动起来,如波浪般起伏扭摆,快似疾风,冷厉的剑光成曲线形闪烁,淡绿的精焰发出刺目的光亮,它弱小的光束竟然瞬那间将庞大的重剑光芒罩住收敛,采菱人与司徒尚英俩人各自连连后退,神情模样好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才能握住手中的重剑和站稳脚根。

俩大重剑高手耷拉着脑袋,骄横跋扈之气一扫而光,‘四两拔千斤’的武当内家不但在技击上有以巧胜拙的独特方式,而且雄厚深沉的内劲也在无形中发出,使人防不胜防,两支重剑的速度都已经堪称一流迅快,但是小天罡软剑的灵迅疾快更在它之上,在紫霄宫镇门神兵面前,重剑无话可说。

剑南虹已经将小天罡软剑收归腰际,对俩位重剑高手发话道;“十年剑艺来之不易,二位壮士以后要好自为之。”

采菱人,司徒尚英脸色古怪难看,俩人朝年青的白衣公子拱拱拳就退回到自己一边的行列里,看得出来,俩人在武功上输给对方是俯首贴耳的,但是输给这样一位年青的文弱书生,心里实再有几分不服气。

曲玲儿在一旁趁机嘲讽道;“卖耦的,回去做几年生意,价格不要太高,要薄利多销,攒积点小钱学几年功夫再出来混江湖。”她的话立刻又引起众人一大片笑声。

‘盘山巨蟒’沙横丘审时度势,知道现在自己这方占不了便宜,马上冲剑南虹扬手抱拳道;“少公子,后会有期!”说完,招呼众人撤离彩云坊,阎霸几人虽然不甘心就此撤离,但是见采菱人,司徒尚英都如此落败,只好怏怏离去。

待烟水寨人马离去后,蒙迪马上招呼布图迎接客人,若琳公子,青灯,铜灯大师等人早就上前拥簇着剑南虹,姜夙愿,曲玲儿一起走进彩云坊,中堂大厅里面,丫鬟使女呈上香茗,众人分序落座,蒙迪又将彩云姑引荐给剑南虹三人。

对彩云姑的遭遇,剑南虹,姜夙愿,曲玲儿三人都深表同情,之后又与蒙迪,若琳等人叙述分别后的相思情谊,大家有说有笑,大厅里面充满了欢快轻松的气氛,曲玲儿不说话,只端着茶杯喝茶,眼睛不停地打量着蒙迪与彩云姑,像似发现了什么,猛然间放下茶杯,一拍茶几,站立起身来。

大家都被曲玲儿的举动惊吓住,不知道她为什么发脾气,一起望住她。

曲玲儿用手指着蒙迪,嘴里连连冷笑,忽然开口问道;“蒙大哥,你看起来楞头楞脑的,其实是粗中有细,乌龟有肉在肚皮里,说实话,是不是把彩云姑娘搞定了?”

蒙迪一下子被她劈头盖脑地问得不知所措,涨红着面孔回答不出话来,彩云姑在旁边也害羞得红染桃腮低下头,蒙迪使劲抓了几下脑袋才回答道;“这里既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在下只好带她到我蒙古草原去,她也愿意。”

曲玲儿见他承认,又一拍他肩膀道;“这是好事呀!蒙大哥,早点让我们喝喜酒吗!”

大家都明白过来,也跟着笑起来,剑南虹,姜夙愿马上站立起身来向蒙迪,彩云姑连连恭贺,恰在此时,布图,杏儿走进大厅来叫众人去偏厅喝酒,酒菜已经准备好。

众人随着布图,杏儿来到偏厅里面,海桌上菜肴丰盛,琼浆满坛,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众人依序入座,大杯盛酒,畅饮起来,气氛融融轻松。

席间,剑南虹小声问蒙迪道;“蒙兄台,祖上的遗留孤品寒江图缝织得如何?”

蒙迪听他一问,马上眉飞色舞地回答道;“天衣无缝,根本看不出丝毫有过破损重缝的痕迹。”同时,挥手叫布图去把寒江图拿来让客人们过目鉴赏一番。

布图领命而去,片刻间,他就手捧着一个羊皮的长筒返回到偏厅里,揭开羊皮筒盖端,从里面抽出画卷,展开在大家面前,一幅完整的寒江图画卷,栩栩生动,哪里有半点断裂破损的丝毫痕迹?

剑南虹,姜夙愿二人大感奇怪,不禁起身离座来到画卷前,伸手轻轻抚摸画面上曾经断裂过的地方,仔细查找,仍然找不出半点痕迹,姜夙愿连连摸摸后脑匀,嘀咕道;“就算彩云姑娘飞针走线,技艺精湛,但是新近织绣上去的丝线和原来画面上的陈旧色度应该有一定的差距?”

彩云姑来到他俩人身旁,笑吟吟地解释道;“新的真丝线和原来画面上的陈旧色度肯定有一定的差距,只是新的真丝线经本姑娘特别配制的药液浸泡褪色,待它们的颜色泽度相同时,织绣出来自然浑为一体,难以分辩。”

姜夙愿回过身来,拍掌赞扬道;“真是行行出状元,了不起,巨匠神技,巾帼英雄一点不让须眉,浪子自谓浪迹天涯,见识广博,今天也才是大开眼界。”

众人重新坐回到原座位上,继续喝酒聊天,姜夙愿对蒙迪提问道;“蒙兄台以后作何打算?”

蒙迪沉吟一阵,回答道;“在下这两天就想动身回大漠蒙古。”

“不行——”姜夙愿打断他的话道;“黑龙门,烟水寨的人虽然暂时败落撤离,但是他们不会就此甘心,他们始终紧紧盯住兄台手中的画卷,注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一旦你们离开的途中,剑公子不在,他们就会缠住兄台。”

浪子大侠的话一点不假,这次彩云坊几经教量,蒙古人的实力敌不过黑龙门和烟水寨,还有神秘魔宫的联合势力,如果剑公子不在,后果难以预料,若琳,布图,青灯,铜灯,勒西,札依尔等所有人的焦急目光都落在蒙迪身上。

剑南虹见状,忙对蒙迪道;“这样吧,蒙兄台一行先与学生同回金陵城,待敌手的联合阵势散去,形势稳定后再离去不迟。”

“好!”若琳第一个拍手赞成,其余的人都不住地点头赞同,蒙迪也点头允许,众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剑南虹忽然站立起身来,将手中的酒杯敬向蒙迪,彩云姑道;“学生有一个请求要麻烦蒙兄台和彩云姑娘,这杯酒先作敬意。”说完,扬起脖子一口喝干杯中酒。

蒙迪见状,只好端起自己的酒杯与彩云姑对视一眼,一同喝干杯中酒,算是尊重客人的敬意,蒙迪放下酒杯,对剑南虹道;“剑公子不必多礼,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剑南虹抹抹嘴唇,看着蒙迪说道;“蒙兄台知道,在洛阳龙虎山庄里,龙虎双侠前辈与他们的红颜知已菊前辈就是为了寒江图反目为仇,嫌隙误会加深,难以调和排解,学生刚才目睹了彩云姑娘的女红神艺,斗胆有一个请求,想借彩云姑娘的巧手纤指临摹仿制出一幅寒江图的赝品,学生想用它来化解双侠前辈与菊前辈之间的前嫌误会,让他们和好如初。”

这个请求事关蒙古皇室宫廷秘密,彩云姑与大家的目光都一齐望着蒙迪。

蒙迪浓眉紧蹙,眉梢轻轻颤抖,犹豫不决,布图张张嘴唇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

剑南虹浅浅一笑,继续道;“蒙兄台不必多虑,这幅赝品不会给你造成任何损伤与麻烦,当初在洛阳城时,学生曾经答应菊前辈给她一张这样的图,她也只想用这张图在她先师坟前焚化,了却慰藉她先师亡灵心愿,菊前辈也承诺学生,如能逐愿,一定抛弃前嫌,与双侠前辈重新和好如初,其实这是她的一个心结,如果没有这幅图,她就解不开心结,就是事后知道这幅图是赝品,心结解开,她也不会计教什么。”

“对,剑公子说得有道理,”蒙迪插话道,他猛然抓起酒壶斟满自己酒杯,然后一口气饮干,继续道;“如此说来倒是在下有些小气了,龙虎双侠都是重情重义的武林前辈,在下也尊重他们,在下就代彩云姑娘答应公子,替他们临摹绘制一幅寒江图赝品,望卧竹门与真君门冰释前嫌,重新和好。”

“学生谢过蒙兄台与彩云姑娘,”剑南虹再次抱拳揖礼表示谢意,礼毕又道;“这幅图不管怎样都关系到蒙兄台皇室宫廷秘密,难得蒙兄台大量慷慨,其实学生也是见这幅图已经完好如初,可以收编入宫廷史载,而且它的宝藏秘密也已经剖析出来才提出这个请求的。”

蒙迪与布图忍不住‘嚯’地站立起身来,瞪大眼睛惊奇地盯住剑南虹,蒙迪颤声问道;“公子是说图中的宝藏秘密已经剖析出来?”或许过余激动,他的声音有点断断续续颤抖。

“是的,”剑南虹向他平静地解释道;“这里没有外人,学生本来就要向你报喜,很多事情都是凑巧而成,学生当时在洛阳城时曾经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想剖析出图上的秘密,可是徒劳无益,想不到来江南金陵城后,遭遇与北俊天龙公子一战,学生惨败在天龙宝剑的‘天龙八式’下,败得一塌糊涂,学生初遇挫败,不堪耻辱,一个人躲进紫金山丛林里面,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之后也想通了好多事情,那一夜灵台特别清明,无意间也把寒江图上秘密参悟剖析分解出来。”

布图赶紧上前替剑南虹斟酒,也替蒙迪,姜夙愿与自己斟满酒,他与主人一道举杯敬向剑南虹,姜夙愿道;“多谢公子鼎力相助,有了这笔宝藏,咱们蒙古就可以重新组建补充蒙古铁骑,放手与满清的八旗铁骑一战,公子的大恩大德,大漠草原子民永记在心。”

剑南虹举杯与他二人碰杯道;“现在只是理论上推测出来,待拿到宝藏再谢学生不迟。”饮干杯口酒后,放下酒杯,剑南虹又转对彩云姑问道;“彩云姑娘,临摹仿制这幅赝品需要多少时间?”

彩云姑略为思索一会儿,回答道;“所备的质料也需要药液浸泡,才能达到与原图一样的效果,慢则七日,快则两日。”

“能不能到达金陵城后再临摹仿制?学生想黑龙门,烟水寨与魔宫的人人多势众,如果再纠集一些帮手来很麻烦。”剑南虹有些担忧地又道。

彩云姑连连摇头回答道;“不行,小妹的配色染料药液品种复杂,如果搬迁过去,就是清理就要花上好多时间,再者临摹原图的定格放样机架经搬迁后也要重新调整经纬度,也够麻烦的。”

大厅里面沉默一阵,彩云姑忽然道;“这样吧,小妹与杏儿这就去准备药液,连夜临摹绘画,明天黄昏日落前尽量赶制好,剑公子与诸位嘉宾就耐心等候吧。”她说完,给众人道一个万福礼仪,转身缓缓退去。

曲玲儿端起一杯酒来到若琳身旁,附在他耳边悄声问道;“俊公子,你的梦中情人是谁?快讲出来吧,让小弟替你谋划谋划。”她仍然是女扮男装,口语也是用男儿腔调,虽然悄声问话,但是满厅的人都听见了,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向他俩人望去。

若琳被这话问住,一时间不知所措,见大家的目光一齐望过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曲玲儿,一手端起酒杯强行往她嘴里灌去,口中叫道;“我让你使坏!”俩个人嘻笑起来,引得满厅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剑南虹将寒江图上的宝藏秘密源源道出,听得蒙迪,布图二人乍惊乍喜,不停地点头称赞,他们对南秀公子的睿智神慧简直敬若神灵,佩服得五体投地,剑南虹也答应他们,为确保宝藏平安顺利取出,待金陵城事情了结后,顺道北上京都赴国威英雄大擂时,将与他们同往太行山北斗寨取出宝藏。

第二天黄昏,夕阳还未落尽山头,大家都汇集在中堂大厅里面焦急地等待彩云姑娘,厅前人影一晃,彩云姑与杏儿各自拿着一幅画卷满面春风地直闯进来。

众人迫不急待地围上前去观看,两幅寒江图一模一样,众人一时间分辩不出来真伪,还是剑南虹,姜夙愿,布图三人眼尖,一起指着彩云姑手中的画卷,说是赝品,众人仔细看时才看出来,彩云姑手上的画卷要比杏儿手中的画卷色泽新鲜一点,出此比教之外,其它的笔墨痕迹无可挑剔,简直可以以假乱真,鱼目混珠。

彩云姑笑着点头道;“三位好眼力,只是时间太仓促,如果有七天的时间,画面的质料经药液的浸泡与原图达到一致时,三位恐怕就要费些力气来鉴定了……”

“当然,当然,”剑南虹内心震动,由衷地佩服彩云姑精湛娴熟的绘画技艺,他既然号称‘南秀描凤公子’,对绘画技艺的造诣也可谓笔走龙蛇,巧描玑珠,但是像这样逼真地临摹其它的图画那就自谓不如了,他感慨万千地道;“若是两幅画卷的面料色泽一样,漫说是学生等人,就是本朝的画圣巨匠唐伯虎,祝枝山来鉴定真伪,恐怕也束手无策。”

姜夙愿也叹口气,称赞道;“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难以相信,巧手能织瑶池丹霞,飞针绣活洛阳牡丹,真是名不虚传,浪子又增加一层见识。”

彩云姑将手中的赝品画卷交给剑南虹,剑南虹接过来将它折叠好揣进衣内贴身处,满脸欢喜地道;“学生再次谢过彩云姑娘,今天晚上一定好好敬上姑娘几杯酒。”

天色黯淡下来,但是偏厅里面巨灯臂烛,满堂生辉,照得犹若白昼一般,喧哗声起,酒席上热情扬溢,大家都争着敬彩云姑娘的酒,彩云姑娘已经喝得微带醉意,桃腮红透,霞彩灿烂,更加美丽动人。

蒙迪焦急的目光注视着彩云姑,每当他俩人的目光碰在一起时,他坚定犀利的目光就会柔弱下来,关怀的情意缠缠绵绵流露出来,他越是这样,大家也越是使劲向彩云姑敬酒。

杏儿也喝得醉意朦胧,花容遍染檀红,更加水灵灵娇嫩,楚楚动人,她不停地向若琳敬酒,看得出来她对这位清秀的大漠公子情有独钟。

酒宴直到深夜方才罢休,大多数人都已经喝醉,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酣然入睡,圆月升至夜空,月光清凉如水,四周寂静,姜夙愿独自一个人在庭院里面背靠大槐树,盘膝坐下,他身旁放着一大坛酒,他在吹着他的铜笛,时不时举起酒坛猛然灌下几口。

笛声在夜空里时断时续,幽幽怨怨,凄凉如诉,他没有醉,或许早已经醉麻木了,他放下手中的铜笛,双手抱起酒坛高高举起,让酒浆如流泉般直灌进张开的嘴里,酒浆四溅,淋湿了胸前一大片衣襟,他放下酒坛,此时此刻,他有一种解脱的痛快,目望夜空中的圆月,轻声吟道;“芳草碧色,萋萋遍南陌。暧絮乱红,也知人春愁无力。忆得盈盈拾翠侣,共携赏凤城寒食。到今来,海角逢春,天涯为客。愁旋释,还似织,泪暗拭,又偷滴。漫伫立,倚遍危栏,尽黄昏,也只是暮云凝碧。拼则而今拼了,忘则怎生便忘得?又还问鳞鸿,试重际消息。”

他身后忽然也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宴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不知什么时候,曲玲儿来到他身前,月光里她的眼睛熠熠生辉,波光涌荡,或许是酒的作用,有些凝固呆板,动作也有些摇晃。

姜夙愿不理采她,仍旧抱起酒坛喝酒。

曲玲儿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抢过姜夙愿的酒坛往自己嘴里灌进一大口,然后放下酒坛,用衣袖擦擦嘴颌,恨声道;“只知道用这破笛子吹些要死不活的曲调,你为什么不学学人家,从头做起,你看人家蒙公子平时蒙头愣脑的马起一张脸,但是现在找着了爱情,多开心轻松。”

姜夙愿轻轻抿笑道;“你还年青,生活经历与江湖历练都还尚浅,男女之事是要双方相悦,心心相印,是要讲缘份的,有缘份自然水到渠成,没有缘份徒添一段伤心遗恨。”

“哼,”曲玲儿反驳道;“你就是放不下过去,懒惰成性,你以为‘伤心浪子’的名号很好听吗?呸!难听死了,难听得使人中气下坠,你完全可以改变你自己,重新找到爱,穿一套崭新的白色衣襟,身边带一个小女孩,双双行走江湖,多神气,你可以改个名号,叫‘白衣浪子’,或者‘开心浪子’都好听……”她越说越精神,蓦地停住话,径直看着姜夙愿的眼睛,她眼睛里面大放异彩,嘴里喊道;“你现在就可以试着来爱我,摊开你的双臂,向我扑过来,紧紧抱住我!”

姜夙愿大笑起来,笑得很厉害,弯下腰去咳嗽起来,他赶紧抱起酒坛喝了两口酒才止住咳嗽。

曲玲儿被他笑得莫明奇妙的,瞪起眼睛斥责道;“你是嫌弃小妹没有女人味,不够温柔?”

“不是的,”姜夙愿连连摇手解释道;“小兄弟,你当真还小,有一天当你遇到属于你的白马王子时,你会为今天的事情感到好笑的……”

曲玲儿跺脚又道;“好哇,你把别人的好意当成什么了?居然还挖苦嘲笑,没肝没肺的,不理睬你啦!”言语中充满气愤的情绪,说完头也不回地径直跑去。

她毕竟年龄幼小,性格刁钻泼辣,说翻脸就翻脸,望着她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姜夙愿叹口气,感慨地自语道;“傻姑娘,浪子自然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我之间相差很大一截年龄的差距,你那么清纯,浪子不想连累你……”

次日清晨,彩云姑就遣散坊里的所有奴仆家佣,发给她们银两作为安家费,只留下杏儿一人,主仆二人收拾一些细软和女红刺绣的纺车器械装成一辆马车,就随着蒙迪众人依依不舍地离开彩云坊。

马队浩浩荡荡离开杭州西子湖畔,取道北上,出浙江,跨进江苏省,这天傍晚黄昏来到金陵城外的一个小镇上,布图见天色已晚,忙吩咐手下人安顿众人住店进膳,选择一家客栈,大家都下马走进客栈,客栈的小二忙替众人安顿车辆,洗马喂料。

客栈为两层楼房,楼上为客人住宿,楼下为用膳的店堂,店堂纵深宽大,稀稀落落有几桌客人,店家见新来的一伙客人多,忙吆喝着张罗,将几张桌子相拼一起,又替客人摆好碗筷杯碟,送上两坛酒和几样冷盘菜。

众人选位入座,斟上水酒,浅抿低饮,歇息着解解旅途疲乏,店家时不时送上刚刚起锅的热菜,剑南虹喝下一杯酒,心情安顿下来,不由举目打量店堂,店堂尽深处有一张桌子,坐着一位客人,满桌的丰盛菜肴,自斟自酌,慢饮细品,只是他背对店堂大门而坐,人们看不清楚他容貌,只能看见他背影。

那人发髻高挽,梳整明洁,一件宽大的银灰色洒衫,隐约透出嶙峋粗大的骨骼轮廓,身段笔挺,散发出来一股不屑与世人为伍的睥睨清高气势,剑南虹看了他一眼后,内心就有一丝的怦动和不安,这是凭借高深武学的预测直感,从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断定,他决非等闲之辈,不由再度凝睇仔细打量,再次细看之下,几乎惊呼出口,这个身影曾经在少林寺山麓下的丛林中见过,虽然是深夜匆匆一瞥,但是这笔挺的身段,嶙峋粗大的骨骼轮廓印象实再太深,中州第一剑‘金彪太岁’公孙少杰就跪在他面前自戕身亡的,由此可见他一定是天魔神秘宫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难怪第一眼看见这背影就有一种不安的轻颤。

剑南虹忙悄悄暗示姜夙愿注意这个背影,因为那天晚上他也看见过这个背影,姜夙愿会意地向那背影望去,瞬刹间,眉锋颤抖,星目惊亮,浮闪起冷寒的光芒,他一定也认出了这个背影。

恰在此时,邻桌响起一个声音;“师妹,你不要老是喝闷酒,菜都凉了。”声音略显粗涩,但憨厚淳朴的关怀情谊流露无疑。

店堂所有的客人都向那桌望去,一对年青男女在一张桌上用饭,看样子有点闹别扭,女孩只顾埋头喝闷酒,小伙子忍不住发话关心她,见所有客人的目光都向自己望来,小伙子一时涨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

‘啪’女孩见所有客人都朝自己这边张望,立刻站立起身来伸手在桌面上重重拍响,杏眼圆睁,冲小伙子吼叫道;“不许追来!”说完,返身朝店堂门外匆匆离去,可以想象女孩平时一定独专蛮横。

小伙子嘴唇嗫嚅,发不出声来,想起追赶出去,却又害怕女孩的蛮横,踌躇不决,急得抓耳挠腮,惹得店堂里面的客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傻小子,”他邻近的一张桌上的客人对他叫道,小伙子和所有的客人又都向发话的客人望去,发话的客人呷口酒道;“对付女人要拿出你男子汉的气魄来,这未出闺的女人就像没有上缰绳的马驹一样,野性十足,桀骜不驯,你要驯服她,一旦驯服她,她就会俯首帖耳,任你驾驭。”

客人的话话丑里端,有几分道理,但是小伙子没有反应,傻傻地望着客人。

客人的话却惊得剑南虹,姜夙愿,蒙迪等人瞪目结舌,客人独据一桌,也是菜肴丰盛,两壶绍兴女儿红酒,两壶镇江的状元红酒,俱是江南名酒,潇洒品饮,他长发飘垂,暗绿色的描金洒衫,银缎锦靴,俊面冷颜,横眉入鬓,星目精芒隐射,额头正中贴着一张小膏药,桌面上放着一把巨大的折叠扇,赫然就是在少林寺与剑南虹交过手的西域幽灵宫中的西门独枝秀冒充装扮过的吟花公子西门千叠浪形像,他不认识剑南虹众人,那就说明他才是真正的吟花公子西门千叠浪。

曲玲儿不认识什么西门千叠浪,听他说话阴恻恻的,把女人比喻成牲口,很蔑视女人,听着极不顺耳,她站立起身来,握住酒杯来到膏药公子桌前,大咧咧伸手抓起一壶状元红酒替自己的空酒杯斟满。

剑南虹见她初生牛犊不畏虎,竟然想挑衅幽灵巨魔,不由替她捏一把汗,想起身离座去帮助她,姜夙愿伸手暗中拉住他,示意沉住气。

曲玲儿斜眼打量一下膏药公子,不屑地冷声道;“贴一张膏药在额头上,装酷呀?地摊上买一把廉价的扇子就可以附庸风雅?当然,有时也能勾搭上一俩个寡妇怨女,瞎猫碰到死鼠吗。”言语刻薄尖酸。

膏药公子不怒反笑,惊讶道;“少公子,小小年龄就如此伶牙俐齿,让人望而却步。”

曲玲儿见气势上已经压倒对方,有点暗自得意,以看看桌面上那把古香古色的巨大折扇,拖声道;“这样吧,这台酒作为犒劳本公子,扇子吗,待会本公子替你随手扔进垃圾堆里。”说完,伸手去拿桌面上的折叠扇。

膏药公子仰头哈哈大笑,随即对前来的青衣公子道;“若论寻花问柳,偷香窃玉,那是本公子擅长的本色,本公子难免沾沾自喜,因为……”说到此,他压低声音道;“少公子目眸水灵晶莹,阴气妩媚柔和,少公子是怎样的人,本公子已经明白……”他声音虽然低,但是其他的客人还是听到了。

膏药公子的话明显带着挑衅性的威胁,好像一眼就看出对方是女扮男装的女儿身,如果再纠缠就要叫对方难堪,曲玲儿杏腮玉容瞬间变色,但是并没有就此收手,还是继续抓向折叠扇。

“不要去碰那折叠扇,那可不是从地摊上买的廉价货,那是闻名天下的天香风流扇——”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音度不高,却有一种迫人就范的震慑力,曲玲儿不由自主地收回手。

所有的人都那声音望去,声音来至店堂尽深处角落,背向大门众人的灰衣文士模样的人,他虽然背对着店堂众人,背后却像长着眼睛一样,对店堂里面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继续朗吟道;“‘江南蝶,斜日一双双。身似何郎全传粉,心如韩寿爱偷香,天赋与轻狂。微雨后,薄翅腻烟光。绕伴游蜂来小院,又随飞絮过东墙,长是为花忙。’武林道上的朋友都以欧阳修的这首‘望江南’词来恭维天下四大公子中的吟花公子西门千叠浪,阁下额头上贴的膏药无非是遮住半弦钩月玉牌,因为那是西域幽灵宫二宫主的标徽,西域幽灵宫在中原臭名昭彰,阁下不想让人认出来。”

灰衣文士的话直截了当地揭露出膏药公子就是天下四大公子中的吟花公子,也是西域幽灵宫的二宫主,众人不得不揉揉眼睛,小心翼翼地再度打量这位名震天下的吟花公子。

膏药公子望着灰衣文士的背影,苦笑道;“中原之地到处藏龙卧虎,想不到江南的一个区区小镇,竟然有人识出本公子身份,阁下是想帮助这位少公子?愿闻指教。”他已经承认他就是吟花公子西门千叠浪。

灰衣文士举起酒杯浅饮一口,继续道;“其实认识阁下的人不止寒儒一人,出你身边这位少公子外,他一起来的大多数朋友都认识阁下,寒儒不想管阁下的事,只是这位少公子声音清越玲脆,寒儒不想阁下伤害他,请谅解!”

膏药公子正是天下四大公子中的吟花公子,西域幽灵宫二宫主西门千叠浪,他闻听灰衣文士的话后,一时语塞,心念疾转;‘我只身踏进中原,沿途之中没有人识出,怎么今晚到这小镇上,居然有好多人认识……’百思不得其解,他当然不知道他妹妹曾经在少林寺冒充过他,中原武林人士自然能辩认出他这身装束和形像。

其他客人听到吟花公子名号后,大多数人惊骇不已,店堂里面一时间噤若寒蝉,曲玲儿不以为然,暗自寻思;‘你吟花公子大不了与我描凤哥齐名,但是你终究是黑道邪派,不如趁机让描凤哥教训他一下。’想到此,她将端在手中的酒杯对准西门千叠浪道;“原来是西域蛮牛,没什么好谈的。”说完,扬手将杯里的酒水向西门千叠浪头顶上劈头淋下,然后转身朝原桌奔回去。

酒水劈头淋漓而下,西门千叠浪没有想到她真敢出手,顿时一脸的狠狈样,他没有站立起身来去追赶青衣公子,而是端起自己桌上的酒杯,一口吸尽杯里的酒,猛地张口,一股酒箭在他强大的罡元内劲催动下,直射向曲玲儿后背心。

曲玲儿的功力如何能够抵御吟花公子的劲功,眼看就要倒身在激射而至的酒箭之下,千钧一发间,只见白衣闪动,一个人纵跃酒桌而出,伸手在曲玲儿后背心硬生生挡住酒箭,酒箭在他掌中反弹而回,又直射向西门千叠浪,却是剑南虹即时出手。

西门千叠浪略感惊诧,他这一口喷射出去的酒箭其实并没有用多深的内劲,主要是想教训一下青衣少年,没有想到又出来一个白衣公子,不但轻易化解了他的酒箭劲势,还巧妙地借力打力,反弹酒箭向自己攻来,他起身躲开酒箭,顿时精神抖擞,左手探臂抓起桌面上的折叠扇插向背后衣领里,身躯腾越,右掌化一道长长的流线型轻吐劲风,劈向白衣公子。

此章加到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