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1)

我如今深刻体会到理论与实践之间并非绝对的等同,很多理论是理想化的理论,很多实践则是残酷的实践。

之前我们选择来桑城赌坊,也是觉得这里是三界之交,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以有利于及时撤出。

但现在的状况是,仅一门之隔,外面是川痕和雨晔,只要他们发现我们,在场大大小小的妖魔也会成为极大的威胁,这个意外有点超出我们预料了。

其次,就桑城赌坊的构造来说也及不利于我们撤出,后堂只有两个出口,一个通向人间,一个通向妖魔界。而且赌坊房间是依附着石墙所建,也就是说,门和窗子是都是在面朝后堂这一面。

所以,如果我们想要逃,只能通过后堂回人间。

原先美好的设想成为先下残酷的事实,我只能为我们三个的天真默默哀悼。

唯一还能庆幸的是,现在还没到千钧一发的时刻,因为外面的两位魔似乎还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存在,正在交谈。

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感觉两人多少有些交情,而且雨晔绝不像狐狸那般敬畏川痕。

川痕道:“怎么忽然离开你那巴掌大的地方?许多年不见你这么大动静了。”

雨晔语气淡淡,听得出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川痕这边走过来:“仙尊不也是有了大动作?还屈尊附到了凡人皇帝的身上。”

川痕冷笑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因为雨晔的无礼而生气:“这么说我们的目的一样了?”

“仙尊多虑了。”雨晔回答依旧平淡,不怒不惧,却也没有情味:“日神珠重现人间,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仙尊要成的是大事,雨晔要了的却是私怨。”

不知为什么,听到雨晔的话,我心口隐隐痛了一下,而身旁的花成雪身体也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我望向他,见他低着头,将表情掩埋了阴影里,这个样子像在极力地压抑着什么。

但先下情况也容不得我仔细问他,我只能继续听着,川痕问:“你在柳城受伤就是因为那个人?”

雨晔已经走上了楼梯,停在了川痕身边,此刻她声音离我很近,带着深深的怨念,直直灌入我的耳朵:“要不是花……一只烦人的兔子捣乱,我怎么会不得手?”

“兔子?”川痕饶有趣味地说道:“本尊在皇宫里也被一只兔子乱了大事,救走了一个小月仙。”

“原来仙尊的日神珠是这样丢的。”雨晔语气依旧平淡,我的心却不禁悬了起来,她这样揭川痕的耻辱,会得罪他的。

等等,我为什么要担心雨晔?

正在我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时,川痕却大笑起来,竟毫无怒意:“不过是碎片而已,坏不了多少事。本尊倒是有些好奇,你与那月仙身上都少了一魂一魄,莫非你们是……”

“我们不是!”雨晔打断川痕的话,她声音有些激动,道:“我和她,什么关系都不是!”

川痕还在说着什么,但是我已经无心听下去了,脑子里都是雨晔的话,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口中的那个人,令她受伤的人是我么?为什么川痕要说我少了一魂一魄?为什么?

忽然端阳用手肘猛戳了我一下,我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鸾月,你怎么那么热?”端阳很疑惑地看着我,眼神中有些担忧。

愣了一下,被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有一股热流从胸口正中散开,随着皮肤流遍全身。这种莫名的热意让我开始不适,没有多久,我额头上便是密密一层汗珠。

是凤凰玉环!当初我用青丝化成红线,将它系在我脖颈上,现在正贴着我皮肤散出热量,而且越来越大。

“躲开!”端阳和花成雪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谁重重一推,身体不自主摔倒地上。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巨大的爆裂声,门窗均被强大的力量震碎,碎片四处溅开,有些重重打在我背上,痛震全身。

此时我已经明白过来,看来川痕和雨晔已经发现我们了。

赶忙站起身来,端阳和花成雪正护在我身前,与站在门口的两魔对峙着。

“小月仙,没想到啊。”最先开口的是川痕,银色的幽光下,我只见他完美的轮廓和似有似无的笑容,而雨晔还是那身红衣,此时正用一双仇恨的眼睛盯着我。而后堂里的妖魔也听了动静,开始骚动起来,听声音,已经是准备好了武器要与我们对战了。

我们遇到了最糟糕的情况,身后是厚厚的石墙,身前唯一的出口却挡着两个鼎鼎大名的魔头。

“亏本尊下通缉令到处寻你,你到自己送上门来了。”屋中气氛诡计,只有川痕一人显得格外轻松,他迈开步子,准备朝我走来。

“等等。”雨晔忽然伸手拦在川痕前面,道:“仙尊,此人留给我。”

她话才落,周身便散出红色的光芒,像霹雳一道袭来。

“快走!”花成雪一声大喊,随即从掌间划出一道白光,白光化成一把利剑,挡住了雨晔的袭击,两人就此打了起来。

这种情况我也不敢怠慢,川痕是我惹下的祸,不能牵连了端阳和花成雪。

“端阳,这里交给你了!”

吩咐完端阳,我转身对川痕说:“这里太小了,我们出去打!”随即,我化成一道光,飞出了后堂。

花成雪与雨晔法力相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而端阳好歹也是个神仙,后堂里那群乌合之众也应该可以对付一下。我想着,只要我把川痕引开了,他们两个多半就能安全了。

也不知自己在空中飞了多久,抬眼忽然见到川痕停在我前方不远处,心脏一时狂跳,急急停了下来。

离开赌坊之后,凤凰玉环的热度慢慢降下来,但之前热出的一身汗被风一吹,我先下只觉得全身冰凉。

“把本尊引出来,你以为你朋友就会没事么?”川痕停着没有动作,一双幽蓝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我尽力平缓自己的气息,道:“是我惹的你,我承担就好了,没有必要把他们牵扯进来。”

“哦?”川痕笑道:“还是个重情重义的小月仙。”

“我说。”我咽了咽口水,道:“我也不和你废话,日神珠已经被我送回去了,所以你抓我是没有意义的。而如果你想要我的元神,我只能拼死一搏,虽然我也知道自己赢的机会不大。”

“有意思。”川痕依旧笑着,他这样毫无怒气却让我觉得心里发毛,这哪是传说中“杀人成性,弑神如麻”的魔头?

“三招。”见我不说话,川痕收起笑容:“当年我杀她的那三招,你若能抵挡得了,神珠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开毛玩笑!川痕用三招杀的是第一代月神!而我算什么?一个成仙那么多年之后打扫卫生的连随身兵器都没有的小月仙。

“怎么,这样就怕了?”川痕有些嘲笑,我却摇摇头,道:“三招就三招吧,总比十招好。”

我话音才落,眼前便没了川痕的身影,什么东西从风中一啸而过,心中已意识到会发生什么,连忙念诀闪躲。

“啊——”突然袭来的疼痛打断了我的法诀,低头看去,散着幽蓝光芒的短剑剑尖穿透我的左腹,鲜血散开,在那里开成一朵血花。

“当年她也发呆看着我,也躲不开我的剑,也被伤在这里!”川痕俯视着我,我左手抓住他的剑柄,防止他一下子拔出剑来,然后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幽蓝的眼眸中升起淡淡的红光,映成紫色。

此时的川痕对我已经显出了杀意,他剑身冰冷,语气冰冷,眼神也冰冷。

这就是绝美容貌之下的凶煞么?我痛苦地捏紧右拳,坚持将还未念完的诀念完,随之一阵黄光泛起,我化成光飞离川痕。

离剑的伤口渗出更多的血,但眼下我也无暇疗伤。只得抬起右手放在胸前专心念着法诀。

“镜花水月?”川痕看着我幻化出来的无数个身影,淡淡地问。

月族的法术向来以守为主,而且面对川痕我若强攻无异于飞蛾扑火,但若能以守阵之法拖他三招,兴许我还能逃过一劫。

“当年她用的可是‘月别鹊枝’,想来你这月仙倒不如她,不知道拼一拼,一味防守着有意思么?”

我沉默看着他不答话,只见川痕将剑指天,剑身散出的蓝光更发诡异,我料想他将出招,便加紧了念诀。

我这边在念着,川痕已有了动作,只见他将利剑抛出,剑身蓝光一闪,竟化成无数的利刃向包括我在内的所有“鸾月”袭来。

“彩云何在?”关键一刻我一声大喊,四周顿时起了厚厚的云层,它们迅速结成云墙,替我和我的分身们挡下了光刃的袭击。

可是川痕的剑气不比其他,不过几秒,我便已经觉得控制云墙十分困难,胸口被什么压抑着,颇为难受。而一旦云墙被攻破,剑气将悉数打到我身上。

“糟糕!”我还没等到云墙破裂,身后便一阵古怪,连忙转身闪躲。

川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后面,他从掌间放出的光球化成一道长长光柱直直朝我的真身飞来,幸运的是我发现得早,与那光柱擦身而过。不幸的是我还是被光柱散发的强大的邪力震到了,一个措手不及,手中的法诀被打破,云墙“哗”一声崩溃,紧接着数缕剑气齐齐向我打来。

“啊——”我疼痛叫出声来,那幽蓝剑气无情地穿透我身体,我经脉皆是一阵,身体一下子失去控制开始往下落去。

视线有些模糊,却觉得有道目光带着复杂的情绪打在我还在坠落的身体上,有些无力的扬起嘴角,我想:

原来,我真的只是一个小月仙,侥幸的心里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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