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宁可杀不可留
“六皇子。”
身侧的小内侍伏地而拜。
陈云诺也跟着低头，目光落在碎瓷片上，可以看见黑色的鞋尖。
云靖宇就停在她跟前，许久未动。
门外忽然进来一个小内侍，走到云靖宇身侧，轻声道：“启禀六皇子，陌傥升求见！”
那人这才一挥手，让他们都退下。
飞快的把地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殿门的时候，正碰见刑部那几个着急忙慌迎上前。
从里头出来的陌傥升道：“殿下，天牢里那个不见了！”
云靖宇眸色顿变，几人连冷汗都来不及擦。
“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牢房锁链都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
陌傥升说了一堆，不由得打量眼前之人的面色，声音越来越轻。
天气不太好，气氛也很是压抑。
云靖宇却忽然笑了，“她是什么人，你们看不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一时无人应声。
他只道：“去，把云长越带进宫。”
“这……殿下，那位从来没进过宫，这样、会不会太突然了一些？”
“父皇久病，想见见长孙有什么？”云靖宇声音里带了笑，却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寒意，“去办吧。”
那边似乎很快就要退下。
陈云诺在廊柱后听得真切。
她只知道陌傥升武举后，在朝中混得不错，不曾想是替云靖宇卖命。
真是人往高处走啊，陌家这几个果然是一家子。
“慢着。”
陌傥升又转身看来，其余几人见状便先行退下。
云靖宇似乎心情还不错，“府里怎么样了？”
陌傥升顿了一下，苦笑道：“她到底不是一般女子，没有要死要活的，只一心想让我死。”
“陈云诺教出来的人，岂是那般好驯服的。”云靖宇能想象到陌傥升那里闹翻天的样子，“你若是掌控不了那女子，宁可杀不可留给别人。”
陌傥升拱手行礼，“殿下，花明她……我……”
一时竟说不清自己要说什么。
云靖宇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现下必然是舍不得，可若是那人的心不在你身上，迟早必成后患。”
“殿下教诲，自当谨记。”
“你且去吧。”
庭前又恢复成无比安静的模样。
陈云诺抬手，抹了一把额间的汗。
原来是这便宜堂兄做的好事！
花明那小妮子看着没心没肺的，说话还没个把门的，却是个死心眼。
既然已经认准了路先生，现在被陌傥升困着……
她快步从小道穿过去，避过重重禁卫军，终于一道门前，“不小心”撞到了陌傥升。
“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大人，您没事吧？”
她做了简单的易容，声音又拉的细长，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顺手将人拉到了角落里。
陌傥升皱眉将她推开，一下子顿住了，“你……”
面色瞬间变得难看，“你还敢出现在宫里！陌念初，不、陈云诺，你是觉得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伸手便将她双手擒住。
陈云诺不曾有半点的反抗，含笑唤了声，“堂兄。”
陌傥升面色僵了僵，“我不是你堂兄。”
她只是微笑着，“你喊了我这么久的妹妹，当真翻脸就不认人了？”
“那是你顶了我妹妹的身份！”
“是吗？”陈云诺语调微扬，“若换成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是陌念初，你还会当她是妹妹？堂兄……你在永宁城这么多年，可有一人如我一般，将你视作可造之材？你母亲、你三叔，可曾有一日对你有过高看？”
乌云满天里，她笑颜灼灼。
“那又如何？”
陌傥升怒色更甚，擒住她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你明知我对花明有意，也答应要为我说情，却一回府就将花明许配给了路转！陈云诺！你当真以为我陌傥升是个被你骗的团团转，还得多谢你的傻子吗？”
得亏此处无人，否则这一嗓子哄出来，立马就要被围观。
会生气。
有反应就好办了。
“所以，你就帮云靖宇设局抓我？”
她声音太淡。
陌傥升默然片刻。
“你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不妨再把我交给云靖宇，再邀功请赏一次？”
“你以为我不敢？”
眼前的青年从前大多都是圆滑亲和的，此刻面目狰狞的模样，恐怕连他自己都十分陌生。
她微笑，声音如风声入耳，“云靖宇弑父杀兄，灭妻亡族都没有片刻的犹豫，事成之后，能容下一个扶他登上至尊之位的垫脚石？”
陌傥升怔怔的，连禁锢着她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道。
陈云诺站在台阶上，衣角被风吹得飘飘欲飞。
面容清冷如斯，“不然，你以为云靖宇要找一个没有家族扶持的你来做这些肮脏事？只怕日后你死骨无存，也无人多问一声！”
陌傥升没说话，脸白了又青。
似乎是在思考她这些话有几分是真的。
陈云诺静静的看着他，“若是你觉得他给你的那些荣华富贵值得用性命去赌，尽管将我交出去。我也只当，从未将你看做我的堂兄过。”
说罢，她转身往垂花门走去。
十几步开外正过来一队禁卫军，眼看就要到了跟前。
身后那人忽然伸手拉了她一把，转了个身，高大的身形将她整个人都罩住。
怒道：“长没长眼睛，撞了本大人也不认错？”
不远处那群往这看了一眼，纷纷道：“陌大人别同这些小太监生气，都是些不长眼的……”
那队人很快过去。
被推得狠了，手臂都生疼。
陈云诺伸手捏了捏，眸中渐渐带了丝丝笑意，“多谢堂兄。”
“你……”
陌傥升气的说不出口。
方才的反应几乎是本能一般，见鬼！
她眉眼认真道：“云靖宇是什么样的人，你应当也有所了解，宁可杀不可留。”
这句也同样适用于为云靖宇卖命的陌傥升。
“花明喜欢的人不是你，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她当初救你，难不成就是为了今日你这般迫害她的不成？”
陌傥升硬着头皮道：“我会待她，只要……”
“糊涂！”
她忽然沉声呵斥。
便宜堂兄被她喝的猛然后退了两步，整个人险些要站不稳一般。
陈云诺语调幽幽，“你要么杀了她，要么放了她。”
陌傥升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去。
她理了理内侍服，找个了空挡混回千和殿。
药香和龙延香都燃的很重。
御书房里聚了好些大臣，正同云靖宇在里头商议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听不见什么。
她跟着前面的宫人，往千和殿里送点心瓜果。
老皇帝正在把玩手里的金牌，猛然咳嗽了一声，挥挥手，“你们都退下！”
众人应是。
她往龙塌上看了一眼，榻上无人。
地上却有一双黑靴。
……
“陌傥升！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花明全身发软，强撑着从榻上站起来。
外间几个丫鬟婆子纷纷劝着，“姑娘可白费力气了。”
“像陌大人这样的青年俊才看上你了，你还闹什么呢？”
她把屋里能砸的都砸了。
碎瓷满地，花明一个踉跄就要往地上摔去。
陌傥升推开门，飞快上前把人抱住，放回了榻上。
脸色沉得发黑：“不杀我，改自杀了？”
“滚开！”花明奋力提了他一脚，中了化功散之后浑身无力，这一脚也变得毫无力道。
陌傥升握住她的脚，冷笑，“说声欢喜我，真的就这么难？”
“呸！”
花明冷脸啐他，“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就是喜欢一条狗也不会喜欢你！不要脸的东西！杂碎……”
陌傥升就这么压住她的小腿，忽然低下头狠狠的压住了她，像是在泄愤一般攻城略地，撬开她的唇齿。
忽然，满口的猩甜。
他伸手抹了一把唇，咬的还挺厉害。
花明眼中满是恨意燃烧着。
陌傥升有些快意的笑，“所以，你的路先生就是那条狗？”
一直没有哭的花明，听到那三个字之后，忽然就泪如雨下。
泪意来的太突然，且不能自制。
“花明。”
陌傥升有些不知所措的唤她，声音也变得温柔许多，“路转他究竟有什么好？不过就是陈云诺和顾诀想让你一辈子留在他们身边、伺候他们，才随便找的一个下人，他怎么配的上你？”
脸上的泪痕一道道划过，花明哽咽着，“不是，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喜欢路先生。”
花明说完，又无比确定的重复了一句，“是我喜欢路先生。”
陌傥升不懂，却渐渐松开了手。
榻上的女子渐渐的平稳下来，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无需他有多好，只要我看见他时心生欢喜，多说一句话便高兴上一整天。我家公子说，此生若是能遇上这样一个人，便也值了。”
花明伸手揉了揉眼睛，说：“可是我很贪心，我想和这样人一辈子在一起，而不是每日同他说几句便要偷着乐……”
陌傥升的手紧紧握成拳头，“若是路转已经死了呢？”
花明撑着榻角，艰难的站定，面上却是无比的坚韧之色，“那我就与他死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