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靠近的时候，他身上的确携带着一股子明显的酒气，他应该确实是喝酒了，但是却没醉。
醉酒的人不该是这样的，即便是在她赶过来的空档清醒，也没这么快。
裴衍笙望着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悦。这次实在不是因为他看穿，而是她此刻心里的情绪，都明摆着放在脸上来了。
“小鱼，你坐会吧？”唐芷珊站在一旁，神色间满是尴尬和小心翼翼。
小鱼回头，视线落在了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眯了眯眼，悠悠的开口：“之前我打电话，你说他醉的不省人事了，都不能接电话了，唐小姐，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比我想象的厉害很多。”
唐芷珊一愣，面色随即一白，眸中闪过慌乱，“对不起……是我说错了。”
那柔柔弱弱的样子，落在小鱼眼中，确实那么的刺眼。
她是当她看不出来吗？这么拙劣的演技，她以前怎么还觉得唐芷珊的气质像国际超模呢？
这丫演起戏来，跟姜心月有的一拼。而且，都是这种装柔弱装可怜的戏码？
还是说，男人都吃这一套？
顾西泽是，现在裴衍笙也是？
“好了，别闹了。”裴衍笙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的捏了捏，“我之前是醉了，我们回家。”
一股香味钻进了小鱼的鼻息，她脚步一顿，看向餐厅。
红酒、红烛、西餐！
“呵~~”小鱼盯着餐厅方向，忽然轻笑出声。
裴衍笙闻听这笑声，脚步也是一顿，而后转头，顺着她的视线往餐厅看了一眼，随即浓眉便皱的更深了。
唐芷珊像是心虚似的，迈步往前，身影正好挡住了小鱼投向餐厅的视线。
“小鱼，你别误会……”
唐芷珊话没说完，小鱼便已经被裴衍笙拉着出了屋门。
电梯前，小鱼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往步行楼梯口走。
但只走了两步，手腕便再一次被他捉住了。
被迫转身对上他的黑眸，他靠近过来，“你在生气？”
声音低沉，也很不友好。
小鱼的火气顿时又往上窜了窜，分明是他做错了事情，他还好意思跟她生气？
小鱼挣开他的手，本来窝着一肚子的问题，却在这一瞬间，什么也不想问了。
裴衍笙追上来，再一次的抓住了她的手腕，这一次，力道很紧很紧，为了不让她挣脱，却忘了会攥疼她。
“为什么生气？就因为我来了芷珊这里？”
小鱼盯着他，气的脸色都发红了，却像是憋了一口气似的，愣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裴衍笙紧皱在一起的眉头稍稍松懈了一些，“好了，算我不对。原因是芷珊忽然身体不舒服，我才丢下饭局过来的。”
瞧瞧瞧瞧，一口一个芷珊，叫的那叫一个亲热。
小鱼别过脸去，眼眶一阵发涩。
她在家做恶梦，在学校还要应对裴默，怀着孕，却天天提心吊胆。
他身为她合法的丈夫，哪怕是他们之间一点真爱都没有，最基本的安全感，也该给她不是吗？
况且，一开始都是他主动，从结婚，到亲密，再到有了孩子。
如果不是喜欢她，又怎么会跟她结婚，跟她亲密，跟她要孩子？
她原本以为，他会是个好男人。
但是现在看来，天底下就没有一个好男人。
他压根与顾西泽一样，都是不靠谱的。旧情难舍，又来招惹她，随便想想都是一肚子的火气。
“好了吗？”他将她拉入怀中，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又想抱一抱她。
小鱼却一把将他推开，“别碰我，碰碰别的女人，就别来碰我~”
“……”裴衍笙一愣，看见她脸上的嫌弃，顿时黑了半边脸，“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可耻的人？”
他好歹也是禁欲了近三十年的人，以前多少身材妖娆、长相甜美的女人都想尽方法要往他的床上爬，他要真是那种喜欢流连花丛的人，人生的第一次就不会奉献给了她了。
她作为第一个，且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难道不该感到荣幸吗？
竟然敢嫌弃他？
“我不想跟你探讨这些话题。”小鱼闷闷的说完，转身就走。
裴衍笙抬脚紧跟而上。
这回，他没有再伸手去拉她，因为看见了她手腕上的红印子。
司机的车就停在楼下，停在裴衍笙的车旁边。
小鱼径直坐了上去，关上车门吩咐司机：“走吧。”
但是司机却没动。
因为裴衍笙已经迈步过来，拉开驾驶座的门，扔过来一串钥匙，“把我的车开回去。”
“是。”司机没有犹豫，接过钥匙，麻溜的下了车。
裴衍笙理所应当的坐了进来。
小鱼憋着气呢，见他坐进来，伸手就去抠车门开关。
她要下车，她不要跟这个男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她嫌闷！
“啪嗒”一声脆响，车门落了锁。
她拉了拉，拉不动，转眸愤愤的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我要下车！”
“不行！”干净利落的打断，不容商量的口吻。
下一秒，汽车已经缓缓发动，开出小区。
好吧，门锁了，她想下去也不行了。而且这大半夜的，她要是下了车，身上一分钱没带，也打不到车，也是很危险的。
小鱼想通了，干脆扭过头去，视线落在车窗外，不去看他，好让心里好受一些。
车内的空气几近低压，裴衍笙的面色也是越绷越紧……
直到，在水月居前面的那片红树林里，他踩下了刹车。
四周都是漆黑的夜色，尤其是在这夜晚，路边又没有灯，显得格外的黑。
除了车灯以外，能见度不超过五米。
小鱼回头，“你把车停在这里做什么？”
难不成是想把她丢在这里？让她自己走回去？
裴衍笙伸手，手掌直接扣住了她的后脑勺，逼迫她看着自己，声线冷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生气？”
这世界上有一个词形容女人，叫口是心非。
越是这种赌气的时候，你问出来的问题，得到的答案永远不会是真实的。
这一点，裴衍笙显然不知道。
所以，他才会这么问。
小鱼依旧气鼓鼓的，“你说的没错，就是因为你深更半夜的不回家，醉酒了，却跑去前女友的家里。”
裴衍笙皱眉，“我说了，她不舒服。”
“那就安排她尽快做手术，我还怀着孕呢，也没见你这么关心我。”
裴衍笙眯眼，“我不关心你？”
这话说的他想发笑。
这些日子，他很小心翼翼了，饮食起居，一应都是专人安排。他得空时，总会亲自给她做吃的。
还要他怎样？
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将自己放的这么低过。
她是第一个，但是她显然还不知足。
是谁说过，女人是一种不会知足的生物。并不是你给了她所想要的，她就会觉得你千好万好，而很有可能恰恰相反，她会觉得你对她，还不够好。
瞧瞧，现在这事不就发生在他身上了吗？
“倘若今天晚上换成我，是我半夜不回家，喝醉了跑去找顾西泽，你怎么想？”
“你敢！”裴衍笙捏着她的下巴，声音冷彻透骨。
“呵~~”
这不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你冷笑什么？”裴衍笙皱眉，她这样笑，真的是戳他心窝子。
那满目的凄凉，看的他心情顿时更不好了。
“随便吧。”小鱼闭了闭眼睛，无所谓的说道。
裴衍笙瞳仁一缩，“什么意思？”
小鱼重新睁开眼来，直视着他的眸子里，是一片淡漠凉薄：“随便怎么样吧，这年头，吃回头草的多了去了。如果你觉得唐芷珊更符合你的口味，那我愿意退位让贤。”
“退位让贤？”裴衍笙眯眼，有危险的光芒从他眼缝之中迸射而出。
“嗯，退位让贤。”
“怎么个退让法？”他咄咄逼问。
小鱼抿抿唇，“离婚。”
现在对他们来说，捆绑着他们的，只是那一纸婚书而已。
如果他真的想要唐芷珊，那她也不好还大摇大摆的坐在裴太太的位置上。
这又不是古代，不兴三妻四妾，即便是兴，她也不会干的！
她对爱情的要求，向来都是纯粹的。如果这辈子没有合适的人，那她宁愿一辈子孤家寡人，一辈子不结婚。
在听到“离婚”这两个字的时候，裴衍笙的眸子再次眯了眯，扣着她下巴的手力道加重，黑眸中的冷意越来越深。
“离婚？孩子怎么办？”
提起孩子，小鱼只觉得如鲠在喉，默了半晌，终是开口：“孩子我会做掉。”
如果注定要离婚，那这个孩子，她是不会生下来的。
她自己的童年有多不幸，个中滋味她深有体会。
一个不健全的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她也深知。
所以，她不会生下他，让他过的艰难痛苦。
“姜小鱼，你好狠的心。”听得出来，裴衍笙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她狠心吗？
不，她一点儿也不狠心，是他狠心才对！
她以为还要坚持面对一会儿，但是很快，钳制在下巴上的力道消失了，裴衍笙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同时也转过身去，目视前方。
嗡的一下，就发动了汽车，以让人惊心动魄的速度往前飞驰。
窗外是漆黑的夜色，没有参照物，小鱼不清楚他开的有多快。但是那呼呼而过的风声，以及她瞥了一眼的码表，却让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