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1)

无阵居然被人闯过了!

天木宗东峰的一间房屋内,一排排金铃剧烈摇动,响声不绝。传中真人大吃了一惊,搁下正炼制的丹药,快步朝外去。

一道长长的石阶之后,竖立着高大的白石山门,门外便是无阵。

巨大的阵纹被金色光芒笼罩,灵气十分充盈。传中真人却发现那金光在微微闪动,仿佛被什么力量震慑住,害怕了一般。

他倒吸口气,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青年。

那人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短发黑眸,其貌不扬,个头倒是颇高,身体也很结实。

见他穿着一身天木宗外门弟子的棕布粗衣,传真道人更大为震惊,花白胡须在风中高高翘起,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这小小的外门弟子不但闯过无阵,竟然还毫发无损?!

要知此阵自创立以来挑战者无数,至今无人能过。不要说外门弟子,即便是修为高一些的,照样难在其中支撑数息,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传中真人稍定心神,刚要问一问他的来历,就听那年轻人十分恭敬道:“弟子白远,向……向真人求问改变资质之法。”他老老实实地行礼,声音明显带着紧张。

传中真人听了这话,立刻皱起眉头。

修仙之人历来最重资质,如果一开始就短别人一截,那后面再如何努力,也难达到太高境界了。身为天木宗炼药一脉的首座,他自然是精通各类草药丹方,但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天资,也绝非易事。

不过天木宗选拔弟子向来苛刻,就算是外门弟子,也不会差到哪去。那么这年轻人想改变资质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捱不住修炼艰苦,想投机取巧走捷径!

传中真人重重哼了一声,冷道:“能闯过无阵的绝非泛泛之辈,你有如此根基,门中供应的灵丹灵草还会少吗?小子,你未免太贪心了。”

传中真人脸色发黑,眼睛眯成细细一条儿,不悦地睨着白远。他原本压制着的气势随怒意释放出来,强大的威压瞬间朝周围扩散,草木如被厉风吹过一般,纷纷向外倒伏。

白远立刻感到胸口闷痛,身体晃了一下,仍低着头道:“真人曾经说过,若有人能闯过无阵,就答应他一个请求的。”

传中真人一愣,想起来确有此事。

当年他以为无人能破无阵,说这话时也带了几分玩笑之意,谁知道今天真有人闯阵来叫自己兑现承诺,还是这么奇怪的要求。

真人抬眼瞄了瞄白远,见他双拳紧握,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来,显然在苦苦抵抗威压。但他腰身挺得笔直,毫不退缩,能有这个实力,也算同辈弟子中的翘楚了。

等等,不对!

传中真人突然脸色一变,收起气势,身影一闪就来到百步之外。他两指并起,朝白远额中打入一道灵气,白远蹙眉仰头,露出已蒙上一层青黑的脸孔,嘴边也早淌下了鲜血。

“你这小子,都这样了居然还不吭声,不要命了?”错估对方的实力,传中真人也感到丝尴尬,老脸一红,轻咳了两声。

下一刻,他突然“咦”了一声,出手如电地扣住白远双手手腕,顺手臂向上,越过肩膀摸他全身骨骼,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他竟然……!

传中真人一脸错愕,这弟子不但不是他所想的天纵奇才,反而骨骼僵硬,资质奇差,周身灵气更是微不可见。

这种体质的人,根本不适合修仙,回家种地都更合适些,难怪要来求改变资质的方法。

得出结论的传中真人惋惜摇头,随即想到,这人身上没半点法器或血脉传承护身,凭借这副*凡胎,竟成为闯过无阵的第一人?!

简直匪夷所思。

“请真人赐给弟子……改变资质之法。”白远擦掉嘴角血迹,略低下头,额发挡住了双眼。

所以传中真人并没看到,这个“老实巴交”的弟子眼里涌动着一团烈火般炽热的渴望,其中那几分狷狂之色,更与他的恭谨语气毫不相符。

片刻后,白远终于支撑到极点,眼前一黑昏倒过去。传中真人凝视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弟子,内心纠结不已。

不仅闯过无阵,还能在那样的强者威压下坚持不倒,这年轻人也真是不简单了,可惜是个资质差的,不然……

传中真人叹口气,抚着胡须摇了摇头。

以白远眼下的情形,别说那改变资质的禁药九死一生,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要承受极大的痛苦,而对于资质的提升却仅仅九牛一毛而已。

更有甚者,他每月服药时都将忍受一次不亚于炼狱的折磨,从来没人在服用那药后熬过三年,还能继续修仙的。

传中真人的眼神转为同情,在心里就‘究竟给不给他那种秘方’的问题想了许久。

若给,那等同于给了他一剂毒|药,岂不是让他妄送一条性命;若不给……

想起此子刚才所表现出的意志力,传中道人觉得十分可惜,又觉于心不忍,毕竟对于修仙者来说,拥有这样的资质真比死还难受。

良久,他长叹一声,终于做了个冒险的决定。

*

白远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无阵外的千年古松下,如果不是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几乎怀疑自己做了个梦。

他扯松衣领,斜靠在树下歇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个绝不该出现在这张脸上的冷笑。

对他来说,前世那二十几年才更像一场梦,噩梦。

长年躺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浑身被插上各种仪器和导管,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忍受?

经历过常人没有的痛苦,他才更知道活着的可贵。重生到这个修仙的世界,强者可得生命的永恒,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可老天爷偏偏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原主是个资质极差的废柴,别说登仙长生,就连在仙门中生存都很艰难。

他从同门那里得知无阵和传中真人的传闻,原想来碰碰运气,却还是失败了。

想改变资质,难道只能去求原主所谓的师尊?

想到记忆中那个冷若冰霜的男人,以及他每次面对原主时的厌恶目光,白远的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

最后一缕夕阳沉入西山,白远起身掸了掸衣服,打算离开,刚迈出一步,却有张字纸从袖里落了出来。

这是?

他展开纸条,看到前两行时,便有种莫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简而言之,这方子是传中道人留下的,有脱胎换骨的功效,但副作用也极大,服用者将受裂肌腐骨之痛,还不一定成功,随时有丧命的危险。

白远盯着那寥寥几行墨迹,嘴角终于弯了起来,能得到这纸药方,总算没白费努力。

疼痛不算什么,他上辈子早已习惯了,至于生命危险……呵。

他固然怕死,但更不愿意仰人鼻息,没有尊严地活着。在这个世界里,一个仙门中的废物注定遭受冷眼,比山下的普通人还要不如,等寿数到了,便难逃死亡的命运。

这不是他想要的。

这一世,他不但要追求修仙的巅峰,更要潇洒世间,弥补前世卑微一生的缺憾。他始终坚信,机会只留给敢于下注的赌徒,就算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白远回到自己的院子时,空中突然滚过一声响亮的雷鸣。

他仰头看天,发现朗星皓月刹那间被乌云遮蔽,四周黑漆漆的一片。紧接着,一道道森蓝的闪电几乎劈裂夜空,将天幕照得亮如白昼。

白远心头猛然一震。

天象突变,处处透着难言的古怪。他也从没见过这么声势浩大的电闪雷鸣,一瞬间竟联想到玄幻小说里常写的渡劫。

渡劫?

白远笑了一下,在心里吐槽自己突然大开的脑洞。只是这一转念间,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他忙快走几步,推门进到屋里,先掏出怀里的药方放在桌上,又拿巾子擦了擦淋湿的头发。

随着房门关闭,他也终于彻底卸下属于白远的面具,整个人放松下来,扯开衣带脱了外衣,随手搭在椅背上,准备进里间洗个澡。

“你去哪了?”

一个带着几分傲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他这才注意到,没被烛火照到的房间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

白远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沉冷,但等那人走来面前,他已换上原主标志性的憨厚样,张着嘴吃惊道:“小师弟,你……你怎么来了?”

烛光下站着个容貌端丽的少年,皮肤很白,下巴尖尖的,很符合现代人的审美,是个名副其实的小鲜肉。如果不是一脸鄙夷和傲慢的话,倒真是无可挑剔。

白远对他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熟悉。打个比方,如果这身体的原主是那种不争气的学渣,他这个小师弟聊上就是家长嘴里的“隔壁孩子”,不但长相出众,资质更是出挑。修龄不过十五,却已是金丹后期修士,距元婴境界也不过一步之遥,简直将原身比到泥里去了。

大概也只有原主师父那种十九岁就突破洞虚境界的传奇人物,能够挡一挡这位天才少年的光芒了。

对于这样的人,白远倒是很乐意和他交个朋友,前提是对方也这么想。

但显然不是。

白远看到少年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敌意,心里冷笑一声,看来今晚又不会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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