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久念成牢(81)(1/1)

阿纾得知消息欣喜地赶到医院时,冯重刚给顾如归检查完身体。

虽然人醒了,但是顾如归的脸色依旧很苍白,病情并没有因为醒来而有所好转。

看见她,他的眉心几不可见地一蹙。

冯重见状,识趣地摘下听诊器,“你们聊,我先出去。”

说罢,招呼护士离开病房,走之前还若有深意地睇了她一眼。

阿纾凛了凛,下意识拉紧衣摆遮住了尚未隆起的小腹偿。

一时之间,病房只剩下阿纾和顾如归两个人。

阿纾走到床边,自然而然地发问:“顾大哥,你感觉怎么样?”

事实上,这三个月她这样陪伴顾如归的次数很多,只是后者不知道而已。

顾如归靠坐在病床上,拧眉看了她几秒后才翕动双唇,久不开口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你怎么还没走?”

刚才初醒,他就从冯重口中得知自己已经昏迷了三个多月,按理说沈纾此刻早该在美国才对,而看冯重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是熟稔。

心蓦地一沉,他盯着阿纾灼灼道:“冯重和皓凡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他的敏锐让阿纾心惊,她装作不动声色地回答:“你昏迷的那天晚上我并没有走远,冯医生拗不过我,这才告知了我事情的真相。”

顾如归了然,以阿纾的性子,她口中的这种可能性确实很大,这么说,她是完全知道自己的病情了?

他的眼中有抹晦涩一闪而过,交握的手指更是一紧,嘴里的话语却依旧凉薄,“既然知道了,为何不离开?”

阿纾本想去帮他拾被子的手顿了片刻后,才提起被角往上拉,“你生病的事情我没有跟其他人透露过一句,包括小歌,所以你不必担心。”

她坦荡的双眸让顾如归的眉头越拧越紧,心里有种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蓦地有些烦躁,他看着阿纾沉沉道:“出去!”

简单的两个字,由他口中说来却是冷漠无比,阿纾扯了扯唇角,苦涩一笑,“黎臻,你真的希望我出去吗?”

这时候,她还是习惯叫他黎臻,因为在她看来,顾如归之于她来说,裹着年少的爱恋和她的胆怯,永远凌驾于她之上,而黎臻与她,却是旗鼓相当,无论他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她都可以是沈纾的样子,甚至可以对他的态度置若罔闻。

顾如归讶异于她的反应,因为自从得知他的身份之后,阿纾还是第一次表现出这样的态度,这种感觉就好像二人还在比邻而居之时,她死皮赖脸赖在他家不走的时候。

忆及往事,心中有些微发堵,索性他很快就把情绪拾了回来,看着阿纾冷冷的重复道:“出去!”

阿纾站直了身体,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眼睛,“黎臻,纵使前程往事如何,这一年多来,其实你是对我动过心的不是吗?”

顾如归眸色顿深,“没有!”

“不,你有!若不是对我动了心,怎么会容忍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你的公寓?若是没有,怎么会让我改变你的生活习惯?”

他闻言神色几不可见地变了变,“我对你纵容,只不过是因为你是小歌的朋友,看在小歌的面子上那些事情我都可以不去计较。”

“那其他的呢?我不开心的时候你请我吃冰淇淋,我在法院被人泼油漆的时候,你一语不发地帮我挡住,我坐在书房外等你等到睡着的时候,也是你抱着我到沙发上,甚至把那时候屋里仅有的一床被子抱给了我,如此种种,难道也是看在小歌的面子上?”

顾如归沉默不语。

阿纾自嘲一笑,从脖子上摘下这三个月来,她几乎都没有离身的雏菊吊坠,摊在了他面前,“那这个呢?你怎么解释?”

顾如归看到项链的时候目光顿时一变,“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三个月前你昏迷的时候,把这条项链牢牢攥在手心,废了好大的劲才拿了下来。”阿纾吸了口气,才继续开口:“顾如归,其他你都可以否认,那么这个,你怎么都否认?你说雏菊适合我,我也因此喜欢上了雏菊,而这个吊坠的样式和我当初手画的一模一样,后面还有我名字的缩写,难道这条项链不是要送给我的吗?”

像是被她戳中了心事一般,顾如归盯着她手中的项链垂眸不语。

他这样的态度几乎默认了阿纾的猜测,她握了握手里的项链,苦嘲道:“黎臻,你之所以不肯接受我,其实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不想拖累我是不是?可是在我眼里,你不仅黎臻你也是顾如归,我那么期期艾艾地喜欢了你那么多年,既然你也喜欢我,为什么吝啬得不肯给予我一丝反应?只要你肯给我一点点讯息,我也不会到此刻才知道,也不会……”

阿纾话语哽咽,她宁愿对他的病情从头到尾都了如指掌,也不愿此刻未来后知后觉地抱憾终身,只要他愿意,他活着一天她就陪他一天,即使他明天就死去,但只要把活着那份惺惺相惜的记忆留给她,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从头到尾,他都不曾给过她这种机会,阿纾心里有怨,可是更多的却是疼痛,这种疼痛愈演愈烈,终于在这小小病房里尽数爆发。

她压着声音,却压不住内心那种饱胀难受的情绪,“顾如归,我恨你……”

病房里的气氛随着阿纾的这句话顿时静默了下来,阿纾气得发抖的喘息声在病房里涌动着,相较于她的激动,顾如归显得平静许多,他的视线从她的手上移开,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纾的手轻轻地滑向小腹,冯重说孩子的成长很健康,这一瞬间她突然很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她手指蜷缩着,嘴角扬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顾大哥,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

“那不是你的东西。”阿纾还没说完,顾如归却突然出声。

她原本已经到达喉头的话又咽了回去,看着他疑惑地问:“什么?”

顾如归缓缓抬起头看向她,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半瞬之后,视线开始下移,最后定在她右手握住的那根项链上,“沈纾,那不是你的东西!”

阿纾的手指紧了紧,掌心雏菊吊坠的边缘硌得她有些疼,开口的声线里有些颤抖,“你说什么?”

顾如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手里的项链,苦涩一笑,“项链是六年前请人订做的,‘S’的确是一个人的名字,可却不是沈纾,而是Susan,你误会了。”

仿若吃了当头一棒,阿纾踉跄了一步才堪堪站稳了身子,脑袋里一团闷闷地响,“不,不是这样的,既然如此,为什么是雏菊的样式?”

顾如归怜悯地看了她一眼,“那时看你在面馆里随手画的雏菊,觉得样式很别致,就请人做了出来,只不过后面却没来得及送出去,S代表的是Susan,而说你适合雏菊的人,并不是我。”

阿纾脸色蓦地惨白无比,一瞬间只觉得难堪,她的双唇哆嗦着,“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条项链原本是要送给微微的?”

Susan,但凡是秦葭微的粉丝,大概都知道她有这么一个英文名。

可阿纾,却恰恰忽略了这一点,看到雏菊,就下意识地把字母“S”与自己的名字对上号……

这一瞬间,她忽然又后知后觉地想起,顾如归当年给她挑花环的时候,秦葭微就在他身边,而在那之前,葭微曾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她很配雏菊。

所以,花环其实也是葭微挑的吗?

阿纾心底五味杂陈,她沾沾自喜了这么多年,原来彻头彻底都是误会吗?而她刚才还振振有词地质问他,这看在顾如归眼里想必十分可笑吧?

喉头涌上了一股咸腥味,手里的吊坠仿佛生烫的烙铁,烫得她无法握紧。

手指下意识地一松,吊坠从她手上脱落,掉在了地板上,“叮”地轻轻的一声脆响,惊醒了她的思绪。

她看了眼顾如归晦暗的眼神,俯身强装镇静地把项链捡起后,递到他眼前,近乎机械般呢喃着:“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霸占了它三个月,现在我把它物归原主……顾大哥,对不起!我早该明白我爱你是我的事情,你没有任何义务给我回应,而我更不应该因此给你带来如此大的困扰,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提起这件事,若你不希望我出现在你面前,我也会走得远远的,我会如你所愿,忘了你……”

项链从阿纾指间滑进顾如归手里,她没有再看顾如归一眼,仓皇地转身离开病房。

顾如归盯着她的背影,大掌握紧了项链,削瘦的手背青筋暴起,嘴角有抹血迹缓缓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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