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战落幕(1/1)

一骑飞奔下山,那青色战马上,一个满身血污高大汉子,远远向吕世奔来。

近了,看清楚了,竟然是吕世念念不忘,担心不已耿奎。

双方兄弟相见难免再次欢呼。

吕世看看耿奎身后仅剩下五十余骑,不觉心疼,但耿奎哈哈一笑大声道:“军师不要心疼,将军阵前死,战士百战亡,这是常识,大家都有这觉悟,何况,我们区区几百兄弟就将三边总督杨鹤撵得抱头鼠窜,那真是一件大人心事情。

官军退去,卧牛山兄弟胜了,但这是一场惨胜。

兄弟们开始战场上紧张寻找着幸存父老兄弟,聚拢原先被分割开来战友。

吕世来到当初与赵大海对话地方,那里只有一件被千百次践踏过后衣甲,还有一杆熟悉断枪,赵大海已经没有了半点骨血幸存,吕世站这堆破败衣甲前,默然良久,但除了留守外,每个兄弟过来,都会狠狠对那堆衣甲吐上一口唾沫。

吕世寻了一把断刀,就地冻土上挖掘了一个小坑,将那堆破败衣甲推到坑里,看看那杆断枪,轻轻摇头,就与那些衣甲埋了一处。

耿奎边上帮手,却不说话,刚刚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赵大海所作所为,对赵大海,耿奎心中没有怨恨而只有惋惜,惋惜了一条原本铁骨铮铮汉子。

掩埋了赵大海,吕世再寻找嫂子尸骸,却早就无影无踪,就连一片衣角都难以辨认,只好放弃,等将来得空写个牌位,与张老实合葬一起吧。

这其间,吕世详细询问了耿奎这一段时间行动。

昨天,耿奎带着骑兵兄弟杀散了火统兵和弓弩兵,自己也已经损失惨重,再不能战,原本也想翻身杀回本阵,但是官军太多,并且过天星也带着兄弟们往后退去,与自己越来越远,互相不能支援,于是,耿奎当机立断,向着官军薄弱后方杀去。

杀出重围,利用官军胆寒机会甩掉追兵,一处小山后树林里下马休整。

当时清点下来,手下所剩不过八十余人,还各个带伤,经过上午一战连番厮杀,是连刀都拿不动。

一个伍长问耿奎该如何,依照大家伙心思是休息一阵之后,大家再翻身杀回战场,就是死也和兄弟们死一起,但耿奎扶着战刀想了一会后,毅然决定不回战场,自己就剩下这八十几个兄弟,回战场也不会有太大帮助,还不如战场外,等大队再次突围时候来个出其不意里应外合,说不定还能收到奇效。

争取了大家同意,休息一阵之后,耿奎带着兄弟们开始向西面转移,他判断,下午或者晚上,大队人马一定会朝西突围。

官军注意力都包围圈里老营,外围防备相当松懈,耿奎利用这个机会安全躲到了西面一个山口树林里,就等着大队突围。

下午时候战场无战事,坚定了耿奎判断,当入夜南面杀生震天时候,西面却没有半点消息,大家心急如焚,认为老营已经南面突围,请求耿奎带着兄弟们往南接应老营。

但是,耿奎却坚定摇头不同意,他清楚自己黑虎军战斗力,也清楚当初战略计划,往南,绝对只是佯攻,西面才是重点。但是,不大一会派出去侦查兄弟回报,南面有黑虎旗,有闯字旗,还战团里隐隐约约看到军师白袍身影,这让耿奎也大吃一惊,难道军师真往南突围?

但是再询问侦查兄弟,竟然没看到老营跟随,尤其是突围人马只是三道包围圈里反反复复厮杀,就是突不出重围。

当时耿奎放下心来。

凭借过天星之能,凭借黑虎军之勇,五千多签丁官军根本就不可能留下他们,这样反反复复厮杀,只能说明过天星吸引西面官军增援。

就大家焦急等待时候,西面官军开始调动大队南面增援,耿奎吩咐大家起身备战。

果然,老营西面突围开始了,耿奎手下兄弟各个跃跃欲试,心急杀敌,但耿奎还是止住了大家,希望自己能关键时候发挥作用。

等看到北面大批边军杀来时候,耿奎第一个判断就是赵大海那里出事了,但看着人山人海战场,自己这八十人马根本就是小石头投大海,起不到半点作用,要想让自己起到出其不意作用就只能等待。

这其间,几个鲁莽汉子都开始怀疑耿奎贪生怕死了,要不是绝大多数兄弟坚信耿奎忠义,早就内讧起来。

战场乱作一团,老营几次突围无望,耿奎看到关乎胜败节点就是山上督战杨鹤,只要拿下他,那战事也就不胜而胜了,但是杨鹤身边却有五百标营骑兵死死保护,凭借自己这区区八十几人无论如何也拿不下来,正焦急时候,那五百标营突然杀下山去,耿奎一见,哪里还放弃这样千载难逢机会?带着手下八十多兄弟发起决死冲击。

这一下正打官军七寸,杀贼要紧,但是,保住三边总督要紧,要不杀一流贼却搭上总督性命,那岂不成了天大玩笑?

大纛一倒杨鹤一逃,官军士气顿丧,彻底崩溃,这才救了吕世等人。

听完耿奎淡淡解说,吕世他平淡语言里,体会出耿奎决断与干练,这是一个难得全才。

收拾完战场,丢弃所有不必要辎重,大家来到山口与朱铁会和,不敢做半点耽搁,直接追先前撤退老营去了。

看着旌旗残破,稀疏队伍,吕世与春兰并肩站山口,抱着还哭泣小丫,向那尸体满地战场眺望,久久不愿离去。

这一战,从卧牛山开始,经历了千万变化,无数凶险,但无论如何终于冲出了官军包围,这一战,卧牛山黑虎军死伤惨重。

两个骑兵队精锐所剩不足一百,自己这里一千二百千枪兵是仅剩五百,弓箭营,还算完好,但也只是三百,自己这里辎重兵一千余,也只剩下不足四百,原先两千附军,或战死,或溃散,或投降,仅剩下五百,老营出来时候父老妻女六千,刚刚被三叔带走不足两千,如果加上过天星带走兄弟,大约战兵不会超过二千。

也就是说,原先出山一万一千人马,再加上后来附军合计一万三千人,现活下来只有不足一半,而且还各个带伤,并且丢弃了几乎所有辎重家当。

惨败,但也是大胜,惨败人马损失,大胜于突出重围。从此之后,官军再难对自己展开围剿,因为,不单单是自己跨入万千大山,主要是,留给杨鹤将不再是自己一个对头,还有固原叛乱,还有高迎祥,还有六十四家杆子会盟,到那时候,有得他杨鹤焦头烂额了。

而剩下这六千余人,就是一支打不烂拖不垮精锐,坚定集体,这样精英集体奖是自己这大明展布一番天地基础。

闯王——好,既然走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就应该彻底放弃随遇而安,置身事外不切合实际想法,真正担负起自己责任,带着将活下去希望交付给自己父老姐妹,这黑暗乱世里,打出一片天下,打出一片自己给他们描绘出来世界。

缓称王,去他吧,现,闯字大旗就与李自成那个真正流贼无关,而是自己,就将自己手中高高飘扬这陕西大地,飘扬未来大明天下。

当吕世彻底下定决心时候,突然想起和自己斗智斗勇半个月那个总督杨鹤,只是不知道现杨鹤做什么,想什么。

杨鹤现,坐延川衙署大堂之上一言不发,手拿毛笔,面对一个摊桌案上奏折久久不语,奏折上只是两个字:“臣启——”就再也无从下笔。

抬头无力看看下面按照品级,分列着两排垂头丧气文武。身后站着神色不安钱同。

这一战,官军及其签丁五万,所要围剿流贼不过区区万人,其间还有一半老弱,结果却是一败涂地。死伤两万,靡费无数,却让流贼铁通一样包围圈里破围而去,再难围剿,这已经不是大败,而是惨败,而是耻辱。半月来,自己殚精竭虑,按照智计百出钱同谋划,驱赶流民做釜底抽薪,反间暗杀,围剿招抚,几乎所有能用上都用上了,结果还是这样一个惨败结果,终还是让闯贼进了万千大山。

放虎归山,杨鹤突然想到了这个成语,现用闯贼身上再合适不过了,虎入深山,徒呼奈何?下一步,下一步该怎么办?主要是还有下一步吗?

看看底下文武,一个个士气已丧,闻闯贼如路人闻猛虎,无不变色,哪里还兴起再战之心?尤其是那个远北京城里,性情超切摇摆不定小皇帝,还给自己机会从再整旗鼓剿灭这股可怕闯贼吗?

没有可能,绝对没有可能了。

闭目半晌,杨鹤慢慢站起,但是因为身心俱疲,站起时候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阵摇动,钱同手,抢步上前搀扶。

杨鹤对钱同报以温和一笑,这一笑竟让钱同没来由心中一松,眼泪汩汩留下。

杨鹤也没说什么,轻轻推开他搀扶自己手,然后对底下一脸沮丧悲戚文武,摇摇头,夹起只有两个字奏折蹒跚转入后堂,到了堂口时候,站住身形,好半天扭头轻声道:“散了吧,散了吧,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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