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出战，不沾泥命令亲兵搬来梯子，拉着吕世手一起爬上大厅平坦房顶，指挥着千军万马，展开对米脂攻击，站高高房顶上倒是把整个战场一览无余了。[四@库*书*小说网siKsh]
随着出战鼓声不断擂响，整个盟军营地开始动了起来，远远各路人马各自首领催促大骂下，不断乱哄哄向城墙下面汇聚，东一群西一伙，如涓涓溪水慢慢汇集成一个巨大洪流，后米脂城前汇集成一片人头海洋，放眼望去蔚为壮观。
虽然各地杆子名头不同，也是来自各地，但无论是那个杆子兄弟手下，装备装束却都是大同小异，有手里舀着各色兵器，但多却是削尖了顶端木棍，有抬着前几天草草打造云梯，有推着用房梁改造撞车，汇集一起再也分不清你人马我兄弟。
这片还算精壮杆子前面，直接面对米脂县城前沿，是一片片沉闷而麻木老弱妇孺，他们竟然根本没有一点武器，就那样赤手空拳站猎猎寒风里，表情麻木呆滞看着远方。
这些妇孺都是为消耗敌人攻守器具准备炮灰，都将去为他们身后那些精壮铺平道路壕沟。老弱后面才是攻城主力丁壮，这样事情已经各大山寨杆子里成了一种固定攻城模式。
每次攻打围子城墙时候，都是由老弱妇孺领先，一是为了消耗敌人守备器具，二来可以削减山寨里吃饭闲人，三也可以让有青壮喽啰，看到自己亲人攻城死去后产生一种报仇血性，增强战斗力。
这次上去妇孺，是上次或者上次侥幸活下来人，而这次又能侥幸活下来，不过是为下次死去做等待罢了。
人死光了不怕，这个世道里什么都缺，就是这样流民不缺，只要有了粮食，去裹挟就是了。
盟军这里集结完毕，城墙上早就准备停当，见贼人汇集，负责带队军汉也开始大呼小叫组织人马防御，各种攻守器具被民夫不断抬到城上，身穿火红号坎千户军卒手中舀着大刀，这些浑身发抖签丁身后往来奔跑，不断呼喊着，叫骂着，还不时将冰冷刀背劈砍那些畏畏缩缩人，整个守城乡勇兵丁一个个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一番纷乱之后，整个战场却突然寂静起来，所有人都秉住呼吸，舀眼睛狠狠盯住对方，任突然乍起寒风城上城下噬意呼号，还有便是被寒风扯起敌我大旗扑拉拉山响。
“咚咚咚，咚咚咚咚。”石破天惊一阵沉闷鼓响，紧随着是几十面大鼓跟随，如漫天沉雷滚滚而过，震碎了这大战之前难得寂静。
突然听到一个小女孩尖细哭声人海里响起。
是，那震天动地战鼓声中，清晰听到了一声尖细哭泣，那样悲戚尖锐，就像是一把尖利钢刀，划破了死气沉沉天幕，然后深深扎所有人心里，即便鼓声响彻天地，但也压不下这尖利哭号。
随着这哭声而后就是一片哭声，而后就是震天震地嚎啕，天地都为之一暗，刚刚升起太阳也如不忍看着同类相杀而躲进了唯一一片云彩。
但哭泣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太阳也不能永远躲开，还是不忍心再次露出他已经变红眼睛，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来他子民杀戮。
没有哪个人真不珍惜自己生命，没有人真正漠视自己生死，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这些寻常百姓？
但没奈何，既然加入了杆子成为盗匪一员，命中注定了就是这样结果，乱世人命如草芥，本就是该死人，加入杆子后多活了这许多时候，就应该感激上苍开眼，毕竟自己死去还能换来自己亲人杆子里多活一时。
所以哭泣是为了自己悲惨命运，和明明白白结局，但开始慢慢前行脚步，却是为了给自己亲人留下机会。
震天嚎啕中首领鞭打斥骂中，人们开始慢慢动起来，一场都是为着活下去血战，不可避免展开了。
这样血战无所谓谁对谁错，签丁被官府拉上城头守城，不过是为一口饭吃，流民被头领带领攻城，依旧也不过 是为了一口饭吃。同样大明子民，同样父母生养，同样这方天地间父老乡亲，若是非要分出对错，那只能让命运决定评判。
城墙之上，签丁毛头瞪大了眼睛，望着那默默走近无边无际如潮人流，感觉到随着那人流，是一股死一样气息，压迫着自己几乎不能呼吸，自己手里刀枪弓箭不由瑟瑟发抖，一股无名恐惧由心里爬升，撕咬着心肺，挤压着周遭所有一切。
整个战场没有一点人喊马嘶，只有恐怖单调莎莎带着死亡脚步声，和那撕心裂肺嚎哭一点一点慢慢压迫过来。
近了，近了。
近处，看得清楚，那是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老弱妇孺，走前面一个，年纪大都赶上他那早死爷爷，年纪小就只有几岁，还被他娘亲用手拉着，就那寒风中瑟瑟发抖，张着一双天真清澈眼睛左顾右盼，根本不知道他即将走入死亡，告别这个他到现还没有看透看全世界。
敌阵后，一阵阵低沉急迫催战鼓不断响着，那鼓声震撼心魄，但却听不出半点感情变化，沉闷单调，
签丁们就这样傻傻看着城下样祖孙三代随着人流漫过来，看着他们，竟然忘记了自己应该做工作，忘记了他们和自己本来是敌人。
突然，毛头后背传来一阵火辣辣刺痛，军士叫骂声随后传入耳朵中；“你这个挨千刀腌臜货，放箭，，贼人都进入射界啦。”
没有人忍心对着城下老人孩子放箭，都回头看着身后督战士兵，满眼祈求，毛头含着眼泪颤声道；“军士大哥，这下面可都是老人孩子啊，我们下不了手啊。”
一句话未完，却换来是一顿劈头盖脸鞭打；“找死吗？你这腌臜货？老人孩子又能怎样？他们是盗匪，是所到之处吃光抢盗匪，你若是不放箭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攻进城来，到那时就是你家破人亡，为了你们自己放箭。”
所有人都一下沉默起来，想想杆子灌进城后烧杀抢掠，大家都从心底里生气一股寒意。
突然，不知道城墙之上哪个签丁，忍受不了这撕咬心肺死亡压迫，大喊一声，漫无目把手里箭射向了还没靠近护城河人群。
立刻，惊心弓弦轰然而动，城墙之上所有人都呼喊着嘶叫着，推搡着，乱哄哄将手里弓箭纷纷射出，将手边东西力抛出去，就如同想力抛出心里恐惧一般。连看一眼勇气都没有。有了头羊，所有人就好像没了负罪感，于是层层叠叠箭簇如漫天黄蜂一般飞向城下，飞向城下那无边老人孩子妇孺大阵。
漫天箭簇黄蜂般从天而降，遮蔽了城墙方向整个天空，太阳都为之神色一黯。
箭簇那些老弱眼睛里由小变大，带着呼啸带着死亡气息扑面而来，如一条条饥饿毒蛇，冰冷扑进前面人潮中，肆意狂饮人鲜血，一阵分不清个数噗噗声随之而起，而后就是一片震天哀嚎惨叫，整个人海前突然塌陷下一片又一片，但后面人依旧犹如海浪般往前面义无反顾扑去，将这些塌陷填满，踏着倒地上或死去或是受伤未死同伴身体，继续着自己麻木前进脚步，没有片刻停歇。这些人随即被多箭簇丁地上，再次被践踏淹没，如此绵绵不绝，城墙与壕沟对面一片空间里不断上演着这血淋淋一幕。
那些妇孺面对高大城墙，面对根本不能逾越死亡壁垒，和不可能战胜命运，不是不想转身逃跑，但是，前面是万丈深渊，但身后也是死亡地狱，那杀气腾腾督战队，那砍杀起逃跑者无情大刀，正等待着他们，这都是命啊，往前，还可能冲到城墙死角下，躲过一劫，但回身，却是绝对死路一条，所以这个时候，推开眼前碍事同伴，争取冲到城下死角，逃得一时活命才是安全。
只有前进，将命运交给那冥冥中宿命。
顶着漫天箭雨，人们根本没有也不能停下脚步，就一片哭喊与厮杀战鼓声中慢慢涌向护城河，涌向那米脂高大城墙。
前面就是护城河，护城河下那狰狞木桩，惨白刨尖头，如猛兽钢牙巨齿，等待着随时狂饮生命与鲜血。
那个老人很幸运躲过了一排箭雨，被推到壕边，本能想站住身形，但后面如墙人潮根本就不是她单薄身形所能抗拒，没有任何悬念，惨叫着被挤下壕沟，穿那森森木柱之上，身体里没有多少鲜血流出，因为那鲜血都被这命运耗干，也没有撕心裂肺惨嚎，因为无论如何惨嚎都不能感动老天，发下一丝怜悯，就那样张着干枯嘴巴，瞪着无神眼睛，望着蓝渗人天空，而后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是解脱般无力低下自己苍老头颅。只有一缕苍白长发壕沟里回旋风中慢慢飘舞，直到又一个浑身被射程箭矢孩子尸体覆盖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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