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剑起恩怨血染庄,古来恨意非等闲(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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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财大势大的洛阳黄家一夜之间毁于一旦,门庭残败,落寞无声,大街小巷都在流传一种私语疑问,那就是黄居百的钱财去了何方?无人知晓,它似乎随着主人的离去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比当初落居洛阳一般,来的突然,去的离奇,等到人们意识到时,已经无法探知它的去向了。

随它一起败落的,还有城西的洛阳沈家,他们同一天遭逢巨变,同一时辰毁灭殆尽,这在洛阳成了一件大事,惨绝人寰的大事,惊了地方官,惊了大周皇帝郭威。

官府四处搜,终究发现江湖仇杀难参与,只好放弃,但以后的洛阳便加紧了盘查,戒备较往日森严了许多,不为别的,只为百姓安居乐业。

那一晚,沈天涯带着天倚剑去看了那把隐藏百余年的利器——天名剑。

剑是以匣装着,匣面干净异常,看得出经常有人擦拭,天倚剑明白,这是沈天涯的细心之处,若非珍爱之物,岂会亮如精光?

它放在石床之内,沈天涯探手拿出剑匣,以目视之道:“这就是天名剑,当年沈家先祖起建这块地方,就是以防外人来袭。”说话间,剑吟声起,入耳钻心,而剑面通体泛白,亦寒光逼人。

沈天涯轻抚剑锋,自言道:“这把剑究竟有何秘密?”望着剑柄深处的细细小字:天名剑,他攒眉凝目,心存万千疑问,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密室阴暗,密不透风,但那道闪耀剑光,锋锐的剑刃早已令人心生怯意,畏于剑气,惧于抚摸。

沈天涯左右看不出有何奇异,便递于天倚剑。

春秋时有龙泉古剑,谓为名剑之一,著有诗曰: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正逢天下无风尘,幸得周防君子身。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鳞。非直结交游侠子,亦曾亲近英雄人。何言中路遭弃捐,零落飘沦古狱边?虽复尘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

宝剑立存于千百年,经传多人,流失民间,虽隐于暗室不见天日,藏身玉匣,却依然无法遮挡它的夺目光彩,耀眼光芒。

天名剑周身泛着如霜雪般的寒利颜色,刃薄而坚固,触感极轻,锋利程度犹如风吹断发,切金断玉。白芒的剑身逼视人心,璀璨的光辉令人目不暇接,直追上古名剑。

古诗有云:先辈匣中三尺水,曾入吴潭斩龙子。隙月斜明刮露寒,练带平铺吹不起。

蛟胎皮老蒺藜刺,鸊鹈淬花白鹇尾。直是荆轲一片心,莫教照见春坊字。

挼丝团金悬簏敕,神光欲截蓝田玉。提出西方白帝惊,嗷嗷鬼母秋郊哭。

叹,白玉也不过如此,凌空轻轻一剑刺出,即破风气,天倚剑不由举剑叹道:“果然好剑,锻打精良,没有丝毫瑕疵,更有一道寒光不时滚浮其上,是把上好的兵器!”

沈天涯点头道:“我沈家能得此物,当算缘分,先祖留有遗言,不到万不得已,永不得泄露此剑的秘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天名剑究竟暗藏什么玄机,又何以能引起武林血雨腥风呢?我惭愧,一直无法参透,也不敢将此事告诉他人……”

天倚剑看出他心中忧虑,接话道:“大哥,你如此信任倚剑,倚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过你放心,这个难关一定会过去,别太担心了!”

结拜兄长若非碍于祖先遗命,又岂会对他隐瞒多年呢?以前他从未听说江湖存有天名剑,兄长如今相告,想来也是实属无奈。

沈天涯极是欣慰,不觉多看了天倚剑两眼。

如今情非得已,不然沈家秘事,只怕还是个秘密。

天倚剑一边踱步,一边揽须沉吟,沈天涯见之,心内不无希望升腾,义弟到底是出身名门正宗,但愿敌人闻到风声,能够知难而退。

天倚剑凝神思索,倒没有留意他的心思,只是低首顾瞻天名剑,并将剑身翻来翻去地细瞩,最后也看不出什么,便喟然一叹:“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有客借一观,爱之不敢求。湛然玉匣中,秋水澄不流。至宝有本性,精刚无与俦。可使寸寸折,不能绕指柔。愿快直士心,将断佞臣头。不愿报小怨,夜半刺私仇。劝君慎所用,无作神兵羞。”

他反复吟诵这首白居易的《李都尉古剑》,尤其是最后两句,仔细细嚼,沉思过往江湖中所发生的是非,突然又长叹一口道:“就为了这柄剑,招致无穷杀戮,真这么值得吗?”

沈天涯闻言面容一变,眉睫间陡然现出几许忧色,紧问道:“倚剑!依你看会是什么人想要得到天名剑?”

天倚剑低目叹气,转身道:“月明教昔日雄霸四方,武林各教皆以其马首是瞻,自从上任教主边行恣意残害武林同道之后,也是我们一起攻进月明总坛,一起看着边行倒在血波之中,不过裳儿就说,他有一个妹妹边灵,自小便去了西域,当年月明教覆灭,没有见到边行的妹妹,倚剑在想,边灵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沈天涯自是记得那件事情,二十五年前,立存武林百余年的月明教毁于一旦,正是华山七剑带头,而天倚剑作为大弟子首当其冲地攻进月明总坛。

当时自己年轻气盛,出于义气,也便随着他们的脚步一并去了,曾经亲睹月明教主边行倒毙而亡。

边行已逝,往事本应成风,可以后的日子里,他却时常难眠。

他忘不了边行的眼神,那是凄哀的神情,一个懂得情的人,绝对可以看出,月明教主为何那般不舍,临死一刻都不作任何反抗,只顾凝谛天倚剑的妻子李裳。

人称边行‘嗜血狂魔’,可时过境迁,沈天涯却逐渐怀疑起了当年行事的初衷,不断地问自己,究竟有没有做错?

为何一个为祸武林的大魔头让他如此感慨,久难忘却?他不禁连连摇头,定是自己老了,许多事已不复年轻时看得明白!

此刻听了天倚剑这番话,沈天涯暗自思忖道:难道是前教主妹妹为兄报仇?

想当年,他也是参与攻打月明教的其中一人,若果被料中,那么武林从此多事,沈家便危在旦夕。

一念及此,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时,天倚剑却已替他将剑收归剑匣,不欲再提旧事,他暗思瞎猜也不是办法,反而教自己兄长忧心忡忡,担惊受怕,索性话锋一转道:“大哥,你的旧伤未愈,倚剑前些日子曾学了些疗伤之法,不如趁现在我为你疗伤,免去旧患?”

沈天涯神思游弋,猛然回过神,点头同意,任由天倚剑扶他坐定。

他早年旧患,年年复发,这还是当初月明教主边行给的一掌。

沈天涯暗暗感慨,边行武功当真厉害,难怪华山七剑要亲自带头,若非趁其重伤,七剑联合天倚剑根本无法置其死地。

沈天涯就这样游移着思绪,在天倚剑的运功中,翻着陈年往事,直到辰时来临。

随着灰蒙蒙的晨光破晓,沈庄突然惊起一片聒耳声响,庭院各处凭空多出一波又一波的灰袍人,如潮水卷浪,见人影而追逐,俱以刀砍之,不过顷刻,活人已逐渐消失殆尽,哭嚎声震耳欲聋。

“给我杀!本座就不相信找不到天名剑!”随声而落,是位年方五十的妇人,一身暗黑红衫荡着凛凛杀气。

她越墙而入,身形疾如飞鸟,才在前院落定,已将宽大的袖袍猛力挥开,恰逢管家何冲迎面而来,见她面色狰狞,正要逃脱,一不留神,被她捏住咽喉狠狠甩砸在地,当下可闻她粗悍的语声逼射道:“叫姓沈的滚出来!”

何冲慌忙拾爬起身,也顾不得浑身疼痛,跌跌撞撞地奔远,不时高声呼道:“庄主,不好了,有人杀来了!”

却不知如此混乱的场面中,有无他可觅的人。

打杀声俄而传遍后院厢房,天绍茵也提起凝雪剑冲上回廊,恰与一名女仆撞个满怀,她恼羞成怒无法抑制,顿时揪住那女仆衣襟,森然问道:“出什么事了?”

“有……有人杀……”女仆年幼,哪里受过这等惊吓,早已慌得不知手脚,半天也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天绍茵见她目光闪烁不定,使劲偷窥后方,连忙随她余光一道瞥视,入眼见到几名灰袍人杀气腾腾地追赶沈庄仆俾,刀起刀落的瞬间,四散而走的仆俾便已失去性命,血花四处飞溅,更溅上院墙。

天绍茵气得头脑发晕,狠狠甩开女仆,拔出凝雪剑便冲上前去,道:“岂有此理,我跟你们拼了!”轻功疾展,转瞬到了跟前,一剑砍中一人背脊,转身又刺一人,剑起剑落,激起鲜血洒落,留下尸身满地。

旁边些个灰袍人见状失惊,有一人怒道:“好狠的丫头!”

天绍茵手中剑不停,剑锋直追人躯,冷冷回道:“对付你们这般恶人,根本不需要留情!”她招式奇特精准,出招狠辣,不留半分力道,是以能够惊骇敌人,暂缓后院局面。

身为天倚剑次女,这天绍茵甚少走动江湖,但却出手狠辣,砍足伤手如切菜一般,着实使人震惊。事实上,她虽然常年居住裳剑楼,却自小深受家俾熏陶,行事向来果断坚决,尤其嫉恶如仇,更认为以恶惩恶,就该爽快解决,不能有丝毫犹豫。

犹豫有时可以救人,有时也可以杀人!

这期间,沈无星夫妇也没闲着,抱着幼女,一前一后地出了房门,也在对敌。

唯有天倚剑的长子伏于前院一处屋顶,小心地向下窥视。昨夜银河满空,玉钩斜挂,寂静熏人,他整夜都以屋瓦为榻,不知不觉进入梦中凝气阶段,与外界隔绝,这一刻才苏醒过来。耳闻嘈杂声,张目探看,即见一个红衫妇人映入眼帘,并见何冲仓惶逃命,没出几步,却被人一刀劈面斩下,眉眼自鼻梁立即一分为二,他再想现身相救,已鞭长莫及。

这长子天绍轩与其妹天绍茵不同,是一向不开杀戒,见此难免心中悲苦,想及父亲是为相助沈世伯而来,此刻因何未曾露面?

天绍轩忍不住将那妇人仔细端视,只见其一双杏花眼,浓眉高额,说话时眉头紧锁,有股盛气凌人之态,与她身后细瞅,可见六男两女散列而立。

在这种氛围中,红衫妇人明显凌驾于众人之上,那种浑身散发的指令口气已然占尽鳌头,纵使余下八人多么独特,也掩盖不了她的颐指气使。

天绍轩猜测她极有可能为众人之首。

且看余下众人,长幼为序,依次看来:

一位老妇六十上下,发髻斑白,额头裹一长形碎花缎布,缠于右侧打结,右手拄一龙头金杖。

老妇精神烁烁,步履迅索,却是腰身微躬,时而有些气喘,即使相隔数丈,天绍轩也可听得一二。

可那老妇目光寒利,眉眼常年索绕额头,瞪视众人时,好似别人与她仇深似海,其嘴边也总是带着一抹冷冷地笑容,似要杀人一般。

她也是从墙头入内,落地后,左手搭于金杖头部,先喘息两口,才四下扫视。细看那金杖很是粗重,足有百来斤两,头部以巨龙缠绕,金光闪闪,龙鳞似有无数细小密孔,不用想也知是个厉害武器。

且说她年纪不小,却有如此重量的武器,天绍轩猜想她内功必然深厚,若要破解,可在她气喘上下功夫。

据闻江湖上曾有金杖婆婆聂贞之流,隶属昔日月明教左教王,曾以一把百斤金杖纵横江湖,其人阴险毒辣,狡猾多变,月明教毁人亡之后,已二十多年不曾现身。

谛观老妇一阵,天绍轩已心中有数,可如此一来,他又心起隐忧,原来这聂贞之夫林赫楼是死于天倚剑之手,今次见面,聂贞势必报仇,他们夫妇虽在江湖上名气不好,但感情极为深厚,独寡多年,聂贞岂会善罢甘休?

与老妇并肩而立的是位年轻妇人,论年纪,应该在聂贞与红衫妇人之下,可面容却好似二十七八岁的女子,眉眼尽放妖娆,一袭淡黄钗钿衣裙束腰而落,衬着完美身姿,披帛缠肩绕臂,被她那纤纤细手捏住。

她目光如火,摄人心魄,举足稍动皆是笑,但笑的令人发颤,双目略一回顾,余光已然斜斜扫视了整个庄院。

看她似在细玩披帛,实则是在细辨四周响动,一旦发现人影,四顾媚笑间,双眼如刃,猛然出手,披帛立即甩飞丈余开外,缠住一个仆人的头颈,待披帛飞弹回来时,那仆人的头颈与身体已经错分。

天绍轩睹之心惊,母亲李裳曾言自己有个师妹,名曰张萍,以前便以披帛为杀人利器,更有封号‘飞天圣女’之称,轻功卓越,可行飞天遁地之术。

母亲亦曾是月明圣女,与张萍师出同门。

目下藉此种种迹象,他更确定此次是月明教复出。

天绍轩内心惶恐不定,但还是决定看清现状,同时他也知道此刻当需镇定,便又打量起了其余的六位男子。

其中五位皆是年近五十的汉子,面容一般,不甚出众,个头却甚大,言行举止满是粗豪,一袭江湖大家派头毕露,五人各个手握刀器,冷眼谛观周遭动静。

天绍轩虽然一时不明他们身份,但也在心里对他们做了一番揣度。

听闻月明左右两大护法以破风刀出类拔萃,立足江湖,颇具威名。

而那五人中恰有两人以破风刀为利器,细看那刀身不算宽阔,尖部突兀,刃口锋利,刀背薄而韧,刀柄弯做细细的月牙状,正合执刀者瘦削的身形。

手握破风刀的两人均是瘦高体形,其中一人双眼圆如明珠,好似铜锣般突出,眼角镶嵌斗大的黑痣,随着纹路时而闪动。另一人眼细如缝,肤若凝雪,不细看,辨不真切他的长相,就好比一尊尚未雕琢完成的石像,有轮廓却没有精雕的面容,整体看去好像很工整,实际上则很模糊,恰恰他老爱眯着眼睛,便更像沾了水的笔尖不小心触多了一横。

由于两人太瘦,穿着难免显得单薄,往往于人多处站立,又要将身躯挺得笔直,如此向后仰的太厉害,反倒不那么直了。

天绍轩寻思着月明教灭的那日,据说两位护法一并逃散,隐匿江湖,后来并未听说有人擒拿他们,也算是漏网之鱼。

依据传闻,天绍轩盘算道:“那位圆眼人应当是左护法郭启亮,细眼人该是右护法熊必昌。”

郭启亮素来充风头,话较多,相反,熊必昌则比较沉默。

适才入庄,郭启亮不但附和红衫妇人说话,更唾骂不绝,其言辞不堪入耳。

熊必昌则立在旁侧,眯缝着双眼环顾沈庄,待到破风刀陡然出鞘,竟削掉了一个藏身花亭后的仆人头颅,杀人后,他收刀入鞘,又是一脸恹恹神态,好似杀人是一件多么稀疏平常的事一般。

旁边另有三名汉子见状揽须而笑,相对护法来讲,他们体形甚为魁梧,也可称彪悍,只是有一人模样极是突出,甚至流露几分雅人风度,不出手,看不出他的冷,可有了杀气时,满面狰狞。

其馀两人面容毫无特色,不易记住。

天绍轩草草扫过,辨不出他们的身份,只见他们手里均是握有样式相同的连环刀,那刀身宽大无比,刀背连有数环,刀柄上面系着彩雕纹饰,劈砍撩扎之间,纹饰闪耀,环环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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