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柳林春意已非昨,日对碧霄望天宫(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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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烟柳影,春阑寂夜,春风乱雕栏。

柳林镇位于凤翔以西,镇西有一水渠,取名“行凤渠”,渠上有座桥,是为‘饮凤桥’。渠岸柳树成林,葱郁毗接,一片青翠。

浮光掠水,柳影绰绰,随风轻摇,美不胜收。

由于柳林镇是西通千陇的必经之地,因此各朝各代俱会开设驿站,南唐也不例外,只是它的驿站设立较为隐蔽,是以酒铺遮人耳目,整家酒铺伫立在柳林之中千回百绕,表面上看是正当营生,实际上则是查探四方消息的匿藏之所。

柳枫第一次来到这个驿站,也第一次看到外面高挑的‘柳林酒铺’四个字,这里的老板是个四十岁的带刀武士,名叫魏风。

魏风身形彪壮,操着一口不太纯正的北方腔调,兴是呆在关中久了,偶然刺探的消息都让下属去办,使他自己终日里无所事事,随身佩刀都被他用来砍柴。

初见柳枫时,有些生疏,但是五日的相处,已使他们熟络起来。

来到这里五日,连日的休息,已将柳枫浑身的疲惫倦乏解除了大半,太乙山的辛劳逐渐变成了回忆。

离开长安这几日,他既没有去太白山,也没有拜访岐王府,只是每日在柳林漫步。

眼下四月初九即将到来,他显得忧心忡忡。

驿站里几个信使频频向他举杯敬酒,他却转头沉思,心不在焉,喝酒也是浅尝即可,并不多饮,至于几人说话内容,他仿若未闻,犹置身幻境。

天绍青却注意到他的思绪俱转向门外,柳枫此种神情,连她也心神不安起来。

此时,只听魏风哈哈笑道:“甘泉佳酿,清冽醇馥,柳兄弟可要多喝两杯呀!”

柳枫淡淡一笑,尚未说话,天绍青却已端起酒代他回敬了一杯,道:“素闻柳林窖藏陈酒香气,不少文人骚客俱慕名赶来欲求一醉,想必这便是那闻名凤翔的柳林酒了?”

魏风面向天绍青道:“丫头,果然好眼力。”

天绍青笑了一笑,见柳枫仍侧首不语,便道:“据说唐仪凤年间,吏部侍郎裴行俭护送波斯王子回国路经此地,忽闻酒香阵阵,跟随香气寻来,却见蜜蜂彩蝶齐聚亭子头村,拜服柳林酒香。兴起之际,裴行俭诗兴大发,曾说‘送客亭子头,蜂醉蝶不舞,三阳开国泰,美哉柳林酒。’这酒名承万里,喝过之后唇齿留香,可是难得的佳酿。”

魏风道:“姑娘自小长在关中,对于柳林酒的来历当真耳熟能详,这柳林酒却是此镇上的亭子头村所酿。所谓陈酒百年,‘开坛香十里,隔壁醉三家’,指的便是这柳林酒。此次你们来我这里,柳兄弟长居京城,无不尝尽天下珍馐,魏大哥没有别的款待,唯以此薄酒敬二位,姑娘乃关中人士,此酒在姑娘眼中,早已不是稀罕之物,你魏大哥我实在是厚着脸皮……”说着,竟有些窘迫。

天绍青连忙摆手道:“魏大哥可听过一句话,世间好酒虽多,却怎及家乡故里的那一股思乡味呢?”

魏风遂朗声大笑,众人又对饮了数杯,酒到酣时,魏风等人撂下酒杯,伏爬在桌,呓语不断。

谁也没有注意,这个时候柳枫已经离席不见了。

天绍青四下找寻,正发现柳枫独自一人伫在门口望着月色发愣,不禁走上去轻拍上柳枫肩头,道:“柳大哥?这几日,你心不在焉,是不是在等人?”

柳枫放眼望向柳林,漫步走进,一面走一面低吟道:“按时日算来,也该到了。”

天绍青诧异道:“谁?”

柳枫转目望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焦急,不由微微一笑,突生揶揄之意:“本大人的事,你盘根问底,意欲何为?”

天绍青遂嘟嘴微‘嗬’,伸手打向柳枫,柳枫却面色一悦,一手将她拳头握住拉她入怀,微喟道:“青儿,你总是跟着我,我说去哪里你便去哪里,就像这次,你随我一道离开清居苑,而我一连在这里逗留了五日,你也不问我是上太白山拜见我师父,还是去岐王府见你父母,也不问因了何事而不起程……”

天绍青双手从后面将柳枫紧紧抱住,引得柳枫心中一颤,几有站立不稳的感觉,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方才稳定心神。

天绍青埋首在他的怀中,道:“柳大哥做事向来极有分寸,若非必要,一定不会无端留在这里,我相信你!”

这时,远方突听一阵马蹄声,柳枫飞身跃上一棵柳树凭空眺望,目光过处,就见一人飞骑而来。

这人一身劲装,黑衣如墨,穿过饮凤桥时,鬓边散发在黑夜中划过,斜起无边发影。

到了柳林,他跃身下马,柳枫立时快步迎了上去,两人方一碰面,天绍青便见他将一封信递上,拱手说道:“让柳大侠久候多时,小的实在惭愧。”

柳枫一面接信,一面目有厉色,稳稳落在那人身上观察了几分,漫不经心似地说道:“辛苦你了。”这番神情,难免让人心中一寒。

那人也不去管他,好似习惯柳枫一般,天绍青猜测柳枫与此人相熟,至少该见过几面。

那人递信之余问柳枫有何吩咐,柳枫却摆手令其速离此地。

离去之前,天绍青只听到柳枫向那人说了一句:“告诉你们公子,这件事我已经知晓,让他务必坚守,我自有安排。”

天绍青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得要点。

待柳枫回屋将信拆阅,看罢之后,才向她明言:“事有蹊跷,我们需得尽快办好这里的事情,青儿,明天我们就去岐王府。”

天绍青只见柳枫面色凝重,当下猜想金陵那边必是生了变故,遂连冲柳枫点头,道:“后天就是四月初九。”

柳枫道:“对,李泗义大婚。”

天绍青道:“爹和娘一定在那里。”

柳枫道:“办完这件事,再去太白山见我师父,然后我们就即刻赶回金陵,这封信说少宝已平战事,敌兵束手归降,主帅逃脱,但总有些太过顺利了。”

天绍青这才明白事情来由,闻言不免紧张起来,凝视柳枫问道:“他有没有说主帅是谁?”

柳枫摇头,沉吟着举起手中信又在灯光下仔细看了一遍,纸张乃澄心堂纸没错,笋泥药味浸泡,淡然入鼻。

一切都很符合他的习惯。

柳枫确信的确是蓝少宝所写,送信之人,他亦认识,思及此,他却找不出出现差池的理由,当下又修书两封,差遣魏风等人分别送去四方阁和金陵。

翌日辰时,柳枫突然听到一个消息:李双白已死。遂大惊,千料万料没想到先前太乙山与李双白一别,竟是永别,当时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对于李双白,他内心的感情极为复杂。

自从到达长安以后,李双白极少找他麻烦,甚至于从不找他,他们的友情也变得生疏,但曾经的经历却不得不令他将过往封存在他的记忆中。

记忆一旦被打破,就犹如泄闸的浪水瞬间冲闸而出,卷起无数浪花翻滚混搅,其势不可控制,将原本干净的地面搅得愈发浑浊,难以收拾。

人的心情也一样。

于是他这一整天都过得不好,当然也没有心情即刻赶去岐王府。

计划再一次偏离轨迹而被打乱了。

据闻李双白的尸体封在棺内,被碧霄仙子李朝着人抬回清居苑。

尸体存放数个时辰,不见下葬,李老太君查探伤口,却惊讶地发现与贾天命死法一般无二。

此刻,他们当然怀疑凶手是同一个人。

谁又料到朱室皇朝复起,所遗的皇室兄弟何止一人?

众人一起将疑心指向与端木静相关的人物。

四人抬棺,李朝身着缟素沿街啼哭,引得清居苑及长安街附近十人乃至数百人围观,街坊邻里虽没有受过李双白恩惠,但不免为之唏嘘。

碧霄仙子李朝亲自服丧,棺内之人乃‘白仙子君’李双白,碧霄仙子与白仙子君到底是何关系?因何如此伤心呢?一时间,传遍长安城。

李双白是长安人氏,不论武功造诣,经历出身,亦或是身世特征,在江湖都极有盛名。

因为他是个双腿带有残疾的侠士,残疾兴许并不稀奇,尤其乱世之中,也许数之不尽的奇人异士更值得人们怜悯,然而李双白却是被人活生生砍断了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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