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八琴箫如缕清难绝,无处天涯留自在(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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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琅邀赵铭希回房说话,衣鸿影悄然探出头,眼见他们离去,亦收剑在袖,走近天绍青,将方才变故说了一遍。

天绍青闻言震惊,急忙转向衣鸿影,央道:“姐姐,绍青本想与你多聚几日,过些时候,再谈此事,如今看来,绍青不得不离开这里了!”

衣鸿影诧异道:“这便要走?去哪里?”

天绍青摇首道:“姐姐,我也不知道,劳烦姐姐送我离开殷汇镇,哪里都好,只愿莫让赵二门主发觉便可!”

衣鸿影当下点头,掣剑在手,道:“妹妹尽可放心,姐姐也习过武艺,留在此地,只是暂时栖身,正打算待妹妹伤好,一道赶去边城呢,如今既已如此,姑且先与妹妹出镇,另寻别处住些日子,再去边城不迟!”说罢,将天绍青扶出屋。

天绍青手臂未痊愈,腿脚经赵铭希请人医治,几日调理,倒可以勉强站立,因而衣鸿影只需以披肩薄纱罗挽住她的腰际,将她与己绑在一起,伏在自己背上,自己施展轻功,脚不沾地行走,天绍青双脚便不会落地用力。

如此一来,双足离地而起,人如惊鸿般凌空一闪,遂跳上屋脊,趁着五更未尽,四下无人,沿屋脊几个起落,转眼不见踪迹。

待半响过后,二人失踪被赵铭希发觉,遂指派玄天门门人四处搜查。

沿途,衣鸿影将自己身份如实道出,原来她是四方镇八十一分坛中一位衣姓坛主的女儿,自四方镇失陷,八十一分坛虽大部分投降,但衣鸿影父亲面对朱友贞一行人却抵死不从,便被杀害。

衣鸿影幼时被送入洛阳舞坊,习得一身舞技、琴技,当日四方镇失陷,家人俱隐瞒甚深,待她得知赶回,却闻家已不再,父亲亡故。

无处可去,听得殷汇镇碧云堂招乐伎,便以技艺暂时卖笑维持生计,一面打探边城战事,一面准备伺机而动,潜伏而回,报仇雪恨。

她技艺到底高超绝伦,无论琴技、舞技,亦或是色相,俱艳压群芳,不出两日,便已是碧云堂头牌女乐伎,得到秦琅赏识,进入水轩,招待一些重要客人。

既是出自四方镇,自然会些武艺,但多年来,她并未施展过,今次却是拼了命般营救天绍青。

虽有天绍青压在背脊,难堪重负,但她一路咬牙飞奔,捱到天亮,终于在一处荒郊草地不支,这才松开绑缚在天绍青腰身的薄纱罗,放她坐在地上。

这时,远处已听得到赵铭希带人吆喝声:“搜,都给我搜!”

衣鸿影抹了一把额头汗水,回身朝天绍青道:“妹妹,你留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

天绍青连忙道:“姐姐,你要小心。”

衣鸿影走出两步,忽又折返回来,定睛望了天绍青片刻,道:“他们人多势众,赵铭希心思慎密,必定非常人所及,姐姐若不能一次将他们全部引开,恐赵铭希门下有人来此搜寻,倒时妹妹无法逃脱,他们只需一眼,便可以察觉你在此处……”想了一想,四下看过两眼,转回目光道:“这里渺无人迹,周围俱是草地,无法藏身……”

叹了一口气,不由面露焦急,猛然低眉,忽然一喜道:“这地上荒草倒是长的奇高,不若我扶妹妹俯身趴在草丛,借草叶掩住身形,就算玄天门有人找到这里,只要妹妹不出声,一时半刻,他们也难以发觉。姐姐将他们摆脱之后,会尽快赶来,妹妹,定要等我!”说罢,扶过天绍青藏住,惊鸿剑在手,一掠数丈。

片时,天绍青听到有人在远处喊道:“二门主,衣鸿影在那里!”

窸窸窣窣,脚步远去,过了一会儿,又有脚步临近,天绍青只听得一阵呼喝,连忙稳住气息,努力闭声。

一行人持剑在草叶中削砍,这时,又见得衣鸿影的身形在旁侧一闪,一行人再无心思停留在荒草中,俱厉喝一声,一同追击而去。

天绍青心中暗道:“能在赵铭希手下,不被所擒,又使得众人眼花缭乱,大乱方寸,姐姐,果真是一身好功夫,一剑惊鸿,轻功绝伦,孤鸿照影,姐姐不负虚名!”

原地伏趴许久,不见衣鸿影再次回来,偶又听得剑声交击,及赵铭希的怒叱,天绍青一时焦急,就地蠕动,口中喃喃呼道:“姐姐,你在哪里,要小心啊!”

几番滚转,摇的周身荒草乱晃。

这时,地平面猛然现出一个人影,待到近了,这人双目四下扫视,极目远眺,即刻看到草丛里有一抹衣衫在晃动。又仔细倾听,听到有人张口呼救,喃喃痛呼,一个半躬的身形倾斜着晃了一晃,他正要出声,她已经浑身无力倒在了草丛里。

他立刻提起脚步,匆匆奔过去将她扶过,却惊讶地发现她双臂经脉齐断,整个手臂掉落下去,显得僵硬怪异。

这人显是有些吃惊,愣了一刻,双臂伸出,大力将她抱起。

天绍青闻有人靠近,不知是谁,但凭感觉,不似玄天门中人,急忙问道:“你是谁啊?”喃喃细语,说话亦有气无力,极度虚弱。

几日养伤,俱在方才那一刹那动作间,将伤口扯裂,坐起数次,亦被迫摔倒数次,此刻,手臂亦疼痛不止。

那人见她问话,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转头回道:“我是苏乔,你还记得么?”

“是你!”天绍青无力地回答了一句,随即轻慨道:“没想到我会碰到你!”

苏乔闻听此话,隐隐意识到不对,如何她会这般问他,难道她看不到?遂将手放在她眼前试探,她竟毫无反应。

苏乔立刻情急,凝视她问道:“青姑娘,你可看得见我?”

天绍青摇摇头,声音异常微弱:“我眼睛中了毒,已经瞎了,所以你不说话,我都认不出来你了……”

她说话颤抖无力,苏乔心中惊异,又问道:“怎么会这样?是谁害你的?还有你的手怎么了?”

猛力抓住天绍青的手,却发觉僵硬,更因一时用力,使得天绍青痛呼不绝,苏乔顿时心如绞痛,他实在难以相信昔日如同女仙一般的天绍青会落得如此境地。

天绍青不及再次答话,苏乔已经急匆匆地抱她入怀,朝远处奔去,顷刻,便已进入一间竹木搭制的煎饼铺。

这煎饼铺距草地有几里的路程,正立在过往道上,外形虽然狭小,但亦可供三五人容身。

老板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个头高挑,皮肤白皙,眼中清光四溢,极是精神,苏乔赶去的时候,她正扯破嗓子地叫喊:“煎饼,好吃又便宜的苏州煎饼啦!”

正在此时,苏乔怀抱天绍青,疾喊道:“时钟钰,借你房间一用!”

不待那叫时钟钰的姑娘回话,苏乔已疾步奔进铺子内屋,将天绍青放在里面一张简陋床榻。

那时钟钰身穿宽衫,见此连忙将外间客人轰走,大声叫道:“对不起啊,各位,小店今日有事,不卖了啊!”

此时正逢大清早,是煎饼生意最好的时候,她却无端叫停,自然引得几位客人不满,时钟钰一脸赔笑,说是自己请客,笑嘻嘻地送走客人,转身拿起一壶酒走入里屋。

她为人豪爽,酒不离身,与苏乔相识,则是半年前,当时天绍青与柳枫在河木村醉心湖中琴笛合奏,苏乔心中惆怅凄苦,自离开醉心湖之后,茫无目的行走,辗转漂泊到贵池城外。

他日日栖在路旁的大树下睡觉,也未注意这间煎饼铺突然换了店主,原本的主人则是一个头陀老汉。

待苏乔一夜睡醒,煎饼铺非但改面换新,竹木搭制的墙面似乎也高阔许多,将原本无法栖身住宿的店铺扩开数丈,里面既可以供人食宿,又杯盏器具,被褥等物一应俱全,就连小解之处亦以竹木围好。

苏乔心中虽是诧异,但也只是瞥了两眼,觉得与己无关,几日流连此处,吃过东西,便转头就走。

这一日,瞥见老板娘从内里走出来,这老板娘一身男装行头,头巾束发,英姿不减,个挑男儿,神采飞扬,一脸喜气。

苏乔一时来了精神,便将她从头至尾打量,他对女子虽然不能说非常了解,但于苏州街巷喝酒数年,饮酒与女子打交道,次数倒也不少,因而一眼便瞧出女扮男装的端倪。

那个姑娘见他打量自己,目露惊奇,正要说话,却见他转身欲走,遂拿了旁侧桌上的一个酒壶,仰首灌了几口,似是有意引起苏乔注意一般,口中连呼畅快。

擦了擦嘴角酒水,抬目见苏乔果然被酒气吸引,转目盯着她手里的酒壶,她笑着道:“我请你喝啊!”说着,已将酒壶高高举起,诚意相邀。

苏乔想也未想,便照直上前坐下,那姑娘便拿大碗倒酒。

两人干了一杯过后,她忽然望了苏乔一眼,说道:“我叫时钟钰,你叫什么?你好像经常来我这里嘛,我们做个朋友怎样?”

苏乔猛力灌下一口酒,随口答道:“苏乔!”说的面无表情,看也未看她一眼。

时钟钰却十分高兴。

吃喝罢了,苏乔翻了翻衣兜,忽觉无钱付账,原来连日流浪,随身钱囊早已空空如也。

时钟钰将他惊慌收入眼中,与他目光相视,苏乔立刻面露尴尬,时钟钰微微一笑:“酒逢知己,千杯亦少,谈钱多俗气,既然是朋友请喝酒,当然不要你的钱啦!”

苏乔不会深想,亦不愿深想,他身无分文,既然有人分文不收送给自己,他觉得也没有必要继续客气。

此后,他每次经过煎饼铺,要么遇到店铺关门,要么遇到时钟钰叫卖,只要遇到,时钟钰都会送他几个煎饼。

苏乔无处可去,就靠这些打发时日,一来二往,便与时钟钰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他究竟为何醉酒,为何故意放弃理想,放弃斗志,时钟钰隐隐留意到必与苏乔母亲有关,至于具体详情,苏乔始终闭口不言。

但凡遇到苏乔心情惆怅,时钟钰每次都拍一拍他的肩膀,碰杯安慰:“喝,再干一杯!喝过之后,包你将不快忘得一干二净!”洒脱的挥手,潇洒的喝酒。

苏乔次次俱会因此豪情大涨,与时钟钰喝罢酒,两人立在夜下,对着夜空放声大喊。

不快之事,都随风而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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