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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燃死狗搬趴在柜台上。

租书店的老奶奶哎哎两声, “同学, 你趴柜台上做什么?赶紧起来,玻璃压坏了你陪啊?”

高燃脱了校服外套胡乱往脸上一抹,边擦汗边喘气,肩膀突然被拍,他扭头, 瞧见一张放大的脸, 蹦到嗓子眼的心抖了抖, 这才往下掉回原来的位置。

卧槽,人吓人真的有可能吓死人。

李娟披头散发, 穿的破旧,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直往店里那些学生身上扫,眼神直勾勾的, 仿佛随时都会扑上去, 看着渗人。

学生们浑身不自在,有的忍不住嘀咕, 哪儿来的神经病。

租书店的老奶奶欲要拿门口的扫帚赶人,高燃见状, 手忙脚乱将中年女人拉出租书店,“阿姨, 你怎么在这儿啊?”

李娟有些焦急,“同学, 你看到我家小海了吗?都这个点了, 他还没回家, 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高燃推自行车的动作一停,又若无其事的接上,“叔叔呢?他知道你出来了吗?我送你回家吧。”

李娟说她不回去,“我还得找小海呢!”

高燃咽了咽唾沫问,“阿姨,你从哪边来的?”

李娟手指指,“那边啊。”

高燃寻着视线望去,不是他从学校跑出来的方向,是另一头,“确定吗?阿姨,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李娟不禁笑起来,“同学,看你说的,阿姨还没老到记不得路的时候。”

高燃拧了拧眉心。

其实他倒宁愿偷看自己的是这个中年女人。

租书店的老奶奶人没出来,声音出来了,还不小,挺不耐烦的,“同学,你跟那位大姐走远点,别堵门口!”

高燃抽抽嘴,带着中年女人远离租书店。

李娟东张西望,嘴里念叨着,“放学不回家,作业也不好好做,成天不让人省心。”

高燃喊了声,“阿姨。”

李娟回头一看,“同学,你怎么还在这里?”

高燃,“……”

李娟边走边说,“你跟着我做什么?回你自己家去,我找找我家小海。”

高燃刚要说话,前面的中年女人忽然转身,也不说话,只拿眼睛盯过来,他的头皮发麻。

李娟板着脸,“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小海被老师留下来了?”

高燃结巴,“没、没吧。”

李娟又不说话了。

这地儿已经出了巷子,路宽,人多,来来往往的,时不时朝中年女人身上看,穿成这个样就出来,八成是个疯子。

高燃的精神高度紧张过,现在放松了下来,饥饿感跟困意一同席卷而来,他打了个哈欠,肚子咕噜噜叫。

左边过来一人,年纪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黝黑,眼睛小又圆,模样挺逗。

高燃认出来了,他是封北的其中一个手下,叫什么他不知道,或者听过,但没记住。

青年把手里的俩包子递过去,“头儿让我给你买的。”

高燃微愣,“谢谢。”

青年打量着大口大口吃包子的少年,他在外执行任务,家回不去,觉睡不了,自己都顾不上吃喝,就更别说家里的弟弟妹妹了。

头儿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这操心的劲儿真邪乎。

高燃一边吃还一边留意中年女人,怕她冷不丁往路中央跑,要是出个什么事,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咽下嘴里的包子,高燃小声问道,“哥,我感觉有人跟踪我。”

青年说,“没有啊。”

他实话实说,“我在附近有任务,差不多五点的时候,头儿说你快放学了,让我过来一趟,没别的事儿,就是送你回家。”

对讲机里的内容把他给整懵了,想问什么又没想起来,当时就觉得头儿对这个邻居家小孩不是一般的上心。

高燃一脸呆滞,没有吗?难不成是他疑神疑鬼?

青年露出一口白牙,脸不大,嘴巴一咧,直往耳根子那儿去,“我可是一直跟着的。”

高燃的脸一扭,“不会就是你吧?”

青年嘿嘿,“没准儿。”

高燃无话可说。

李娟突然往一个方向跑。

高燃赶忙追上去把人拉住,“阿姨,街上很多人,车也多,你慢着点儿啊。”

“刚才好像是钱老师……”

李娟迟疑的表情变得肯定,她不停的叫喊,“钱老师!钱老师!”

高燃有些惊讶,但他没表现出来,学会了掩藏,“阿姨,你认识钱老师?”

李娟见人已经看不见了,她一脸的不高兴,怪少年拉自己,语气不怎么好,“他是我家小海的数学老师。”

高燃感到古怪。

这个中年女人的孩子在五年前就死了,她怎么会认得钱老师呢?难道说……

两个人以前认识?在那孩子还没死的时候?

不对啊。

高燃心里纳闷儿,钱老师一直教的高中,没听说他还教过小学跟初中,“阿姨,是钱老师把你孩子的班级跟座位告诉你的吗?”

“多亏了钱老师,不然小海的成绩不会那么好,年年拿三好学生,就是上高中后竞争大了,没拿到,还得努力努力才成。”

李娟把头发理了理,“钱老师是个好人,会有好报的。”

高燃没得到答案,他有点儿不满意,但好在有别的收获,“钱老师人是很好,我有时候有不懂的问他,他都会耐心告诉我。”

李娟问道,“同学,你在班上是第几名?”

高燃说,“二十。”

李娟笑着说,“那你不行啊,我家小海每次都是前十。”

后半句话里尽是骄傲。

高燃的脑子里闪过什么,他没抓住,“阿姨,我知道钱老师家在哪儿,我带你去吧?”

李娟点点头,却又摇头。

高燃问她怎么了。

李娟不说原因,只说要找孩子。

高燃看着中年女人,儿子的事上面,她疯着,其他事上面,她一点儿没疯,记得路,能自己跑出来,找到学校,生活也能自理,不提儿子,她收拾收拾,看起来跟正常人无异。

李娟停下脚步望着水果摊,视线锁定苹果摆放的位置,眼里流露出渴求的情绪。

高燃摸摸口袋,“你等会儿啊。”

他快速跑过去买了一斤苹果,“阿姨,给你。”

李娟布满细纹的脸上浮现一抹惊愕,她忙摆手,“这苹果好贵的,你自己带回家去。”

高燃笑嘻嘻的说,“我不爱吃苹果,买都买了,你拿着吧。”

李娟诚惶诚恐,“那……那谢谢啊。”

高燃说没事儿。

李娟宝贝似的抱着苹果,眼睛往青年所站的位置瞟,“同学,那是谁啊?怎么一直跟着你?”

高燃说是表哥,他下意识说的,说完就想起了老家的那桩案子,不自觉的叹口气。

人心复杂,有很多面,对着亲人是一个面,对着外人是一个面,对着仇人是一个面,对着朋友是另一个面,都不同,肉眼看不出来。

高燃把李娟送回家,扯谎说她儿子放学走自己前面,估计早回去了。

王东平半路上碰到他们,连连道谢。

高燃要走,王东平让他等等,“同学,这次真的麻烦你了。”

高燃说只是碰巧看见,想问中年人为什么又没把人看住,见对方满身都是灰,头发里也是,刚干完活的样子,疲惫不堪,他就没有问出口,“叔叔,钱老师来过你家吗?”

王东平疑惑,“哪个钱老师?”

高燃审视着中年人,发现他没有异常,“就是我的数学老师,阿姨说她认识来着。”

“哪可能认识啊。”

王东平说,“她瞎说八道,你随便听听就行,别当真。”

高燃默了会儿换了个话题,“叔叔,上次阿姨去医院检查身体,医生怎么说的?”

王东平叹道,“我也听不太懂,大概就是她因为孩子的事儿受了刺激,一遇到跟孩子相关的东西,就会犯病。”

高燃哦了声,“说能治好吗?”

王东平苦笑,“问是问了,医生没直接回,捡圆滑的话讲了,说要按时吃药,配合治疗,尽量不要在她面前提孩子,做到这些以后,具体能不能好,会好到什么程度,还得看人的病情。”

高燃抓抓脖子,笨拙的安慰,“叔叔,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哎!”

王东平拿脏污的手擦擦眼睛,他去了屋里,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零钱,都是些一毛二毛的,抚的很平整,“同学,苹果多少钱买的?我把钱给你。”

高燃掉头就跑了。

青年一路跟着,心想少年这回该回家了吧,没想到会遇上曹队长,看样子一大一小还挺熟,他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选择先在拐角观望。

高燃一回头,发现人没了,他翻白眼。

曹世原有事儿来这边,碰到少年在他的意料之外,“你一个人?”

高燃不理睬,沉默的推着自行车往前走,送中年女人回家的路上忘了找地儿补轮胎,他想抽自己,粗心大意,不然也不至于还得费半天劲推回去。

走了十来步,高燃发现狐狸跟着自己,他惊悚万分,“你干嘛呢?”

曹世原说,“送你回去。”

高燃一口回绝,“不用!”

曹世原不答,目光落在少年的头发上面,眉心蹙了蹙。

高燃很丢脸,他恼羞成怒,“看什么看?”

曹世原笑道,“挺可爱的。”

高燃膛目结舌,“……神经病。”

他加快速度推车,大步流星的穿梭在巷子里,敞开的蓝白色校服被风吹的往后飞,充满朝气。

曹世原不快不慢的跟在后面,语调也是那个样子,“小朋友,我有一种助眠的香料,你用了,对你的睡眠很有帮助。”

高燃冷哼,“拉倒吧,我睡着就醒不过来了。”

胳膊被拽,他挣脱了几下,没挣脱开,不由得气恼,加深了要去学点拳脚功夫的决心。

曹世原将少年扳过来,让他面朝着自己,提出疑问,“你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封队长,为什么对我存了这么大的戒心?”

高燃想也不想的说,“他不会害我。”

曹世原说,“你需要至少一分钟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高燃说他不用思考。

曹世原吃掉嘴里剩下的糖果,“通常情况下,人在脱口而出的时候,感性都占上风,你不够理性。”

高燃烦了,推开他就走。

曹世原第二次拉住少年,对他摊开手心,上面放着一颗糖果,“小朋友,我对你没有恶意,相反,你对我有偏见,原因在于第一次见面,你对我的印象出现了错误的判断。”

高燃要笑掉大牙了,“一个对我一次两次催眠的人,会没有恶意?谁信啊!”

这事儿搁在谁身上,谁都来气,莫名其妙,又不得不让人警惕。

催眠啊,那就意味着自己在对方面前是个傻子,问什么说什么,家庭住址,喜好等,醒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太可怕了,况且他还是个有秘密的人,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深怕被人发现。

所以高燃才这么怕狐狸,每次接触,都比上一次更怕。

曹世原把那颗糖剥了自己吃,“在这个世上,无论人与人之间是哪种关系,无非都是利用和被利用,脱不开的。”

高燃露出反感的表情,“你想说什么?”

曹世原轻笑一声,“你听得懂。”

高燃的反感愈发强烈,他臭着脸,“我懒得跟你说。”

曹世原慢悠悠的来一句,“斑秃的问题可大可小。”

高燃瞪他,“不关你事!”

曹世原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少年。

高燃后退几步,卧槽,那谁呢?躲哪儿去了?不是来保护他的吗?

曹世原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臂,眼神冷了下去,“你躲什么?”

高燃的手臂抽不出来,被捏的发红,他的太阳穴突突乱跳,直接用脚踹。

曹世原不躲,给他揣,没一会儿,裤子上就多了脏兮兮的鞋印。

高燃揣累了,他喘着气说,“曹队长,你是执法人员,不能依法犯法的吧?俗话说得好,上赶着不是买卖,你这样儿真的很没意思。”

曹世原松开了手,眼帘垂下去,看起来有些许受伤。

高燃用力闭上眼睛又睁开,狐狸还是平日里的模样,刚才那一瞬间就是假象。

直觉告诉高燃,狐狸绝对有问题,不知道存的是什么心思,一点都看不透,很危险,是最不像警察的警察。

拐角的青年一看情形不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露面,而是走远一点跟老大汇报情况。

都是同事,尴尬了不好收场。

封北发火,“你在后头看热闹?我叫你干嘛去的?啊?!”

青年被吼的有点懵,他放低声音,“头儿,是这样的,我跟曹队长没打过什么交道,而且我也不清楚他跟高燃……”

封北不耐的大声打断,命令道,“你现在给我过去,他待多久,你就给我待多久,寸步不离的盯着。”

青年自言自语,“头儿怎么这么紧张,曹队长又不会把人给吃了。”

僵持的气氛在青年出现后有了一丝裂缝,几秒时间里噼里啪啦碎碎成无数碎片被风卷跑。

青年笑着打招呼,“曹队长,这么巧啊。”

曹世原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青年一来,曹世原没多待就离开了,高燃松口气,后背都湿了。

高燃起初没在意,但青年过会儿就瞅他一眼,他实在是受不了,“你有话就直说。”

青年咳一声,“那个,你跟曹队长关系不错啊。”

高燃瞧着他的眼睛。

青年不自在,“我眼睛怎么了?”

高燃说,“有问题。”

青年明白他的意思,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高燃回到家已经快八点了,他累的够呛,想留青年吃晚饭。

青年摆手拒绝,说还有任务。

高燃就不强留了,塞给他两根山芋,“辛苦了啊。”

青年一手一个,“头儿要是问起……”

高燃义气的拍他肩膀,“放心。”

青年这才踏实走人。

高燃打到贾帅家里,没人接,他就打给贾帅大伯,这回接通了,说是贾帅人在医院,还没回来。

刘秀说,“先吃饭吧,菜都热几回了。”

高燃抿嘴,“妈,你说帅帅他妈……”

他没往下说,停住了,心里总有不安的感觉。

刘秀叹气,“不好说。”

这人一摔,谁晓得会摔成什么样子。

老太太就是个鲜活的例子。

“预计未来两天,有阵雨或雷雨,偏东风……”

高燃听着天气预报,“奶奶,你别在我跟前晃,歇会儿成不?”

高老太颤颤巍巍走动,唠唠叨叨的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我得活长点,要看六六上大学,还要看六六讨老婆,生大胖小子。”

高燃红着眼睛哎了声。

甭管他怎么说,奶奶就是记不住他,说他不是自己孙子。

高燃双手托腮,脑子里有两个小组,一组想26,96这两组数字的密码是什么,另一组在担忧帅帅他妈的情况。

电话响了,高燃立马去接,“帅帅,你回家了啊。”

贾帅的声音有点闷,“大伯说你找我。”

高燃嗯道,“你妈怎么样?”

贾帅说,“人还没醒,我回来拿东西,晚上要去医院陪着。”

高燃吸口气,“要我过去吗?”

贾帅说,“不用。”

高燃想了想,“我明天给你请假吧。”

贾帅说,“我已经跟班主任说了。”

高燃听着发小平静的声音,心想他铁定很不好受,忍着呢,总是这样。

“那你早点睡。”

放下话筒,高燃搓搓脸,寻思明天中午去医院看帅帅他妈。

也许明天就醒了,没事了。

高燃上楼继续破数字密码,他带了一个生姜,过段时间就切成薄薄一片摁在那三处光秃秃的头皮上,使劲揉揉。

生姜片跟草稿纸丟的桌上地上都是。

.

周建在街上快步走着,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想喘口气的,结果却忙到现在。

攒了一周的衣服没法洗了不说,下周公司还要安排他出差。

工作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路上的行人很多,就在周建思考是否要换份工作的时候,一辆装着沙石的大卡车呼啸而过。

车上的沙子装的很满,扬起的沙尘呛得路人直咳嗽。

卡车开的很快,一些沙子更是顺着车斗的缝隙间,漏撒了出来,在路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沙丘线。

周建捂着口鼻,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刚想开口咒骂几句,却听到了路人中不知谁叹息了一句。

“可惜了,这么好的沙子。”

周建不由感概,这人的素质真的高,被呛了却还在心痛这一点沙子。

公交站台就在前面的不远处。

由于明天周末,今天站台等车的人很多,等了大约十分钟,周建便挤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然而就在他踏上公交的霎那,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句感叹。

“可惜了,这么好的沙子。”

周建听见之后,不由怔了一怔,也不再理会,在车上找了个座位,眯着眼休息起来。

他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公交到站,周建下了车,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物品,确定没有东西落在车上之后,就快步往家赶去。

房子是周建租的,铁门的涂漆早已斑驳,目前只有他一个人居住。

当周建站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他愣住了。

因为不知是谁使坏,把一堆半米高的沙子,倾倒在他家的门前,堵住了房门。

周建的眉头紧皱,自己平日里的邻里关系也还算不错。

这缺德事到底是谁干的?

周建跨过沙堆,勉强将门打开,从家里找出了一些工具,开始清理门口的沙堆。

可还没等他清理两下,一道惋惜声从他的背后传来。

“可惜了,这么好的沙子。”

周建被吓的一个激灵,迅速转身,他见到一个穿着朴实的人影,正背着身,扭过头看他,目光平静。

“可惜了……”又是一声惋惜。

“这么好的沙子。”

.

派出所接到报警,第一时间前去保护现场,等着刑警过来。

沙堆是封北的死穴,他没靠近,隔着段距离抽烟。

抽了几口烟,封北压制不住怒火,一脚踢翻了路边的泔水桶。

臭味弥漫开来,跟血腥味搅和在一起,挑战着在场每个人的极限。

跟来的法医说,死亡时间是在今晚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死因跟前几个受害者一样。

沙堆里的尸体也是侧卧,头朝向天元饭店方位。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尸体死后被沙子埋了。

凶手在作案手法上做了修改,或许是觉得这样更有意思。

当然也不排除还有别的原因。

杨志顶着张难看的脸过来说,“头儿,这次凶手又留了数字,63,856。”

封北把烟丟地上,鞋底重重黏过,“操他|妈|的,第六个了!”

杨志在内的众人都没有出声。

凶手通过一次接一次的命案来让他们意识到一点,警方无能。

封北调整了呼吸,他问杨志要了对讲机联系老张,“钱肃那边什么情况?”

老张说,“在家批阅作业。”

“窗户是开着的,我看的一清二楚。”

封北又问监视王东平的手下,说人在家,天黑之后就没出过门。

侦察方向真的全错了吗?

封北蹲下来,手抱住头,沉沉的叹了口气。

后半夜,封北回去,发现少年在自己屋里的床上躺着,腿还在晃动,没睡。

屋里的灯泡亮了起来。

高燃用胳膊挡了一下,他适应后发现男人的神色异常,“第六个死者出现了?”

封北脱了裤子坐在床头,“嗯。”

高燃的脸一百,他坐起来,背靠着墙壁,无意识的一下一下抠小手指。

他能破解202122,可是2696怎么都破不出来。

真的尽力了。

屋里静了很长时间,封北开口,嗓音沙哑透着疲意,“我不洗澡了。”

像是丈夫在向妻子打报告。

高燃脑子里很乱,顾不上这个,“随你。”

封北带着一身臭汗味躺在少年旁边,手拍拍他的后背,无声的哄他睡觉。

高燃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他出了很多汗,索性把自己这边的被子撩开吹吹夜风。

被子又被一只大手抓了盖上来,高燃看看身旁的男人,动了动嘴唇。

封北用手掌盖住少年的眼睛,“睡。”

高燃问道,“小北哥,这次凶手又留数字了吗?”

封北没出声。

高燃知道留了,他拿开眼睛上的大手,抠着那只手掌心里的茧,心里想着事儿。

两人都没怎么睡。

案子一天破不了,压在心里的大石头就挪不开。

天亮时,小的翻墙回去,大的洗漱后去了局里。

zf给郑局施压,郑局转脸就把封北叫来,隔着办公桌训话,喷的桌上到处都是唾沫星子。

“九五年九七年的两起暂且不提,光是这个月就发生了四起。”

郑局伸出四根手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四起,四起!”

他绕过桌子走到封北面前,“这个月才过去二十三天,后面还有七天,封队,你跟我说说,接下来的七天里会不会再有第七个死者,第八个死者?”

封北闷声抽烟。

郑局背着手走动,“我知道这些天你跟你的人已经尽力了,我也知道这是一起高智商犯罪,一切勘察都没有效果,但是!”

他的话一顿,“尽力这种话不能对人民群众交差,他们希望看到的只有一种结果,就是凶手绳之以法,而不是逍遥法外!”

封北把烟灰弹到桌上的烟灰缸里。

郑局的面部肌肉一抽,他这烟灰缸摆那儿,倒是成了这小子专用的了。

“悬案的案宗一年比一年多,这说明什么?说明智商高的人犯法的几率大了。”

郑局拍桌子,“人民群众的利益受到伤害,他们指着我们给一个公平的说法,我们就要对得起这身警服,对得起他们的信任!”

封北的舌尖舔过干燥的嘴皮子,“郑局,您说的是。”

“别给我来这套。”

郑局喝口茶润润嗓子,他把茶杯一扣,这次谈话的重头戏就出来了,“上头限了时间,这个月内必须破案。”

“也就是说,你跟你的人有七天时间。”

封北的额角鼓动,“多少?七天?逗我玩儿呢,这起连环凶杀案从九五年到现在,跨越了五年的时间,累积起来的线索忽略不计,连个像样的嫌疑人都圈不定,一个礼拜就能破?除非凶手他自己不想活了,给我们丢线索等着我们抓他,这可能吗?”

郑局甩手,“你说的这些我管不着,七天之内你要给我一个结果,我给上头一个结果。”

“……”

封北摔上门就爆粗口,“七天,仗着说话不腰疼,真够可以的。”

曹世原手插着兜,慢悠悠的往这边来,“郑局是不是让你在七天之内破案?”

封北懒得搭理。

曹世原那个贩|毒案有了新的切入点,一名卧底警||员成功打进内部,他忙着跟进,不然还得在封北这边管连环凶杀案件,刚才被里面那位训的肯定就也有他一份。

躲过了。

封北往办公室走,曹世原叫住他,“封队,我接下来几个月都会很忙,小朋友就麻烦你照顾着点了。”

这语气听着让人上火。

封北冷着脸转身,几个阔步逼近,压低声音在曹世原耳边说,“是个眼睛没瞎的,都能看得出来他讨厌你,看到你就跟看到洪水猛兽一个样。”

曹世原淡声道,“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封北揪住他的衣领,“人不喜欢你,你还上前凑热闹,有劲吗你?”

曹世原反问,“你跟我有什么区别?”

封北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心虚刚起,又在几瞬间分崩离析,得意道,“最起码他不讨厌我,愿意亲近我,甚至依赖我。”

曹世原轻笑,“也就是他现在还小,过个两年,他长大了,事业开阔了,你看他还需不需要你。”

封北也笑,“是不是想从我脸上看到不安?做梦吧你。”

曹世原的瞳孔微微一缩,这是他动怒的预兆。

封北却不把这人放在眼里,“曹世原,我这个人吧,脾气冲,性格火爆,喜欢直来直往,不喜欢搞明里暗里的那套,你打不过我,别逼我把你打进医院。”

他心烦得很,案子已经让他头都要炸了,不想再跟曹世原扯,把人一推,头也不回的走了。

曹世原伸出修长的手指整整衣领,慢条斯理的将那些褶|皱一一抚平。

下一秒他的眼底涌出些许阴冷,转瞬即逝。

封北叫人把工地的所有资料全搬过来,“要打电话给家里的去给我打电话,今天一天谁都不准走,就坐在这儿给我一本一本的看,听见没有?”

大家伙都面色凝重,“听见了。”

资料多又杂,工作量巨大,毫无头绪的翻看,压力倍增。

封北不爱喝酒,就抽烟,瘾大,他只要一烦躁起来,烟就离不开手。

会议室里乌烟瘴气。

到了中午,大家随便吃了扒拉几口饭就继续。

天黑了,夜深了,一个都没走。

封北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嗓子生疼,他喝了大半杯水,把指间的烟屁|股摁灭丟地上,拿烟盒的时候发现空了。

“叶子,去给我拿包烟。”

吕叶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头儿,你都抽完一包多了。”

封北一言不发的把空烟盒捏扁丢出去。

吕叶又要说话。

杨志给她使眼色,“头儿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这么多话。”

吕叶冷眼看他,“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嘿,你跟我来什么气啊。”

杨志挠挠头,商量道,“那什么,头儿,你这烟抽的是有点儿多,太伤身体了,要不你学学人曹队长,吃吃糖吧?”

“一个老爷们成天揣一兜糖果,他那样儿一般人学不来。”

封北嗤了声,“再说了,吃糖就不伤害身体?”

杨志不信,“吃糖还能伤身体?不能吧?”

一年长点的警员说,“根据世界卫生组织调查,多吃糖比吸烟的危害还要大得多。”

杨志吃惊不小,“……我滴个天啊,我还真不知道,那我得让我小侄女少吃点糖,她现在吃糖不吃饭了都。”

其他人有感而发的说笑两句。

气氛稍微轻松了点儿。

封北疲惫的捏了下鼻梁,他后仰着头按按酸痛的脖子,无意间瞥到墙上的表格,竖排的数字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顿了顿,封北看了一小会儿,发现了什么,人立刻就站起来跑过去。

表格内容是天元饭店花名册的一部分,按照先后顺序登记的。

1:王洪

2:戴成

3:王大壮

4:刘一饼

5:钱立山

6:艾青

……

封北一个一个往下看,9:吴军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查凶手杀害第五个死者留下的那串数字2696。

四个人的第一个字母分别是d,a,w,a,连在一起是dawa。

封北的呼吸猛地一滞,他用手去连接,几个字母拼读起来就是大洼,第六个死者的案发地是在那条路上。

杨志凑过来,伸着脖子看看,“头儿,怎么了?”

封北快速去翻桌上的照片,翻出第六个死者的现场留下的63856,他再去看表格,却不能确定这次是6,3,8,5,6,还是63,856,或是638,56……

组合的数量太多,要是把顺序打散,那更是难以估计。

第一次反着推,容易。

鬼知道凶手第二次还会不会是第一次的玩法。

封北让杨志把县城的地图给他,“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

杨志连忙找了递过去。

封北摊开地图,全是密密麻麻的地点方位,头晕眼花,他大力按太阳穴,更加清楚想破解出那串数字的密码,还需要一些时间。

得让大家伙一个个排除,将范围缩小再缩小才行。

“头儿?”

封北来回踱步,现在是没法判断凶手下一次行凶地,但对方已经暴露了,“去查一下天元饭店第一批工人的花名册在谁手里。”

“头儿,现在已经凌晨……”杨志看手表,“两点一刻了,要不等到上午再查吧?”

封北吼道,“就现在,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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