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从此便无莲教(上)(1/1)

伏魔运动热闹轰轰地开了场,却在青龙现世的时候,在星河的见证下,颇有些遗憾地草草收了场。

星河乍一看像个和事老。

但是这种性子,怎么也不像个称职的和事老,倒像是把核武器拿出来,威胁两边的人说,还打吗,再打两边都炸了。如此赤果果的要挟恐吓,让两派的人只能灰溜溜地偃旗息鼓,不敢再战。叶一鸣从来没有见过星河,顶多也不过是从别人的描述中,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对于主角来说,星河似乎是一个十分关键的人物。在他刚遇到主角的时候,就听见轩辕奇心思笃定地要去找到星河的踪影

,要知道他疯魔的真相。

只是这一心的期盼,竟然在终于重逢的时候,被打入了冷宫。

叶一鸣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论星河的情商高低,他似乎没有资格去做这样的评价。他记得自己心心念念要洗白,从反派中脱身,成为主角身边一个SSS级的辅助。然而他却在刚才东方熙重伤的那会儿,给到轩辕奇的药里做了手脚。红瓶外敷是止血生肌的药粉,黑瓶内服的却是在赤岩之前

想要给夏慕影吃的补药。属性相克,补药也变成的毒药。只是叶一鸣加了一味压制的药剂,可以延迟它发作的时间。加上东方熙的重伤,万一查起来,也不一定能查到是他下的手。

要论起来,他与东方熙没有任何的怨恨。

尽管这个身体的生母毕罗女可能跟紫衣罗刹有些过节,自家教主姐姐又将东方熙视若死敌。但是算来算去,也轮不到他下这个毒手。

他这横插了一脚,不就是把自己的洗白之日生生往后延迟吗?

主角的杀父之仇什么的,追究起来,可就罪过大了。但是,赤老头的死还在叶一鸣心中回放着,他从山脚到达石阵这里的一路上一直在想,其实是不是有什么方法可以阻止他的死亡,如果他更早一些发现赤老头身体的异样,或者更早一些赶到山脚,又或者

,那些打着伏魔计划而来的名门正派从来没有来呢?

冤冤相报,因果循环。

如果名门正派的人没有来或者来的只是大剑门的人,也许赤老头才是真的生存下来了吧。

叶一鸣这样想着的时候,忍不住盯着东方熙的伤口看。鬼使神差一般,他忽然间想到,如果东方熙很早就死了,那么星尘是否就不会如此执着地要刁难轩辕奇,是不是也不会那么执着地要寻找青龙蛋。那么,青衣门不会被灭,名门正派也不会因此忌惮莲教,

说不一定,这场围剿莲教的行动也不会发生了?

莲教和大剑门必要伤了一方,若非如此,星尘这边和东方熙那边,早晚都会要再来一次冲突,到时候也许连苏樱都要被卷入。

私人恩仇这种东西,一旦扯上了主角这边,基本就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戏码。

——为什么东方熙还没死?

这个想法从叶一鸣脑海里跳出来的时候,叶一鸣自己都一愣。

而后接下来的想法让他更加惊讶。

——是星河手下留了情,没有一击致命?

——为什么其他的角色一剑就刺死了,偏偏东方熙还能苟延残喘?

这样的围剿,难道还要再卷土重来一次吗?

叶一鸣握紧拳头,哪怕是日后洗白因此推迟,他想,这一次做的,他不后悔。

若是不这么做,他怕日后,他会更后悔。

——已经没有更多的赤老头可以给他们牺牲了。叶一鸣望着大剑门的人离去的身影,呆看了一会儿夕阳的余晖,而后花相宜拍了怕他的肩膀,示意莲教一群重伤的人的需要救治,叶一鸣赶紧回过神,从空间戒指拿出药箱,指挥幸存者把伤患集中在一起

以便治疗。再把确定死亡的人做好登记,准备入葬。

苏樱找来木头和白布搭建了一个棚子,找来油灯挂上了帐篷的四角,在越来越深沉的夜色之中,充当临时的照明。叶一鸣换上医疗用的白衣白帽,提着灯盏巡视众人的伤情。

他像一个不停转动的陀螺,在横躺着的伤患之间迅速移动,用着赤老头这一年来倾囊相授的医术进行局部麻醉。

止血、缝合、复元。有了移形换影之后,叶一鸣省了很多时间,加快了自己手中救人的速度。

他故意让自己很忙碌,忙碌到不会再去想今天的事情,不会有时间再去懊悔以前的自己,不会想东想西,肖想些自己做不到的东西。

“擦汗。”叶一鸣对着边上的人说道,手里正在用圆头细针穿着消过毒的缝衣线正缝合着伤者的被剑砍伤的伤口。赤老头教他缝合伤口的时候,曾经用了好多死猪皮,让他练习。

猪皮跟人皮有本质的差异,在没有大体老师的这个时代,为了让叶一鸣更快上手,冒着大不韦甚至被死者诅咒的风险,赤老头毅然趁着半夜的时候,去乱葬岗挖了刚下葬的遗体,给叶一鸣练习。

现在手里的每一针,似乎都能够回想起那一幕来。

黑夜之中,乱葬岗星点烛火,像是灵魂的火光,隐隐漂浮。

致敬,默悼,请大体老师,在这个时空,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赤老头却佝偻着矮小的身材,带着他做到了。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用干的麻布给叶一鸣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帮忙擦汗的人是苏樱,没有人帮手,她便将袖子挽起,扎起长裙,跟在叶一鸣后面帮手。

以前在莲教山脚跟着赤老头还没有成为桂玉门门主的时候,赤老头也经常请她打下手。然而,她总是漫不经心,没有兴致,趁机偷偷跑走,跑到莲教偷看别人训练。

现在这一刻,她却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多陪在赤老头身边帮忙,现在只能够帮忙擦汗递东西,却帮不上别的忙。

叶一鸣专注地做着手上的事情,一瞬间,他的身影似乎跟赤老头的身影有些重合。

苏樱不由得一愣。

这时候,叶一鸣一只手伸到旁边来摸灯盏,他的眼睛没有离开伤者的伤口。手上摸了几次没有拿到灯盏,苏樱立刻上前将灯盏拿了起来,移到叶一鸣边上。

突然靠近的灯源让叶一鸣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一路过来,一直帮自己擦汗的人,竟然是苏樱。他张了张嘴,眼神温柔起来。

两个人之间没有说话,却似乎在这段功夫里各自已经握着手相互倾诉了很久。

——

“你来这边。”叶一鸣拉着苏樱让她站到自己右前方。原本右前方站着的那个弟子,手中的烛光正好熄灭,换上苏樱的灯盏。弟子正要接过来,却被苏樱一拦,取代了他的位置。她在叶一鸣指定的位置站好,稳稳地拿着灯盏。弟子看了看这两个人,赶紧端起

一旁的铜盆,去换一盆干净的水去了。

“下一个。”叶一鸣剪掉手中的缝衣线,松了一口气,脚步渐渐沉稳下来。带着苏樱移动的时候,他脸上汗水滴下来模糊自己的眼睛,叶一鸣眨巴眨巴眼睛有些难受,正想用自己的手臂去擦拭。苏樱却立刻发现到了这点异样,不用叶一鸣提出来,便抢先拿着麻布帮他擦干了脸上

的汗水。

叶一鸣愣了愣。

苏樱已经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什么也没有说,却似乎什么也不用说。叶一鸣心里的沉重和阴暗似乎被这一擦拂去不少,缓缓松开一整天紧皱的眉头,再次忙碌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一个一直转个不停的陀螺那般落魄和慌张,他似乎后背也有了别的支撑,有了些未名

的坚定和稳重。

夕阳已经完全落山,星光在深蓝的天空开始闪现。花相宜这边已经安排人手将成堆的尸体搬到了后山一处空旷的地方,莲教过半的人都在这里了,里面还有从泥土缝隙之中翻出来的燕长生,他的尸首被放在最上方之处。火油从顶端泼下,浸湿了尸体堆的

小山,他拿起了火把,丢到尸体小山的顶端。

大火呼呼而生,一瞬间照亮了大半个莲教。一点点的火星像是萤火虫一样从熊熊燃烧的火堆之中飘出,空气中传来烧焦的味道,噼里啪啦地发出微小的空气炸破的声音。

他的眼里闪着火光,似乎回到当年还年幼的时候,踏进花府看见全家被灭的场景,也是这般火光冲天,印在了那双眼睛里。他原本便与莲教的弟子关系不亲近,从未对他们打开过心扉。门主什么的也不过是一时意气之势。就算是燕长生,恐怕他没有多么深的情感。让他为保全众弟子拼命,他其实从头到尾并没有意识要这样去

做。

“人真是脆弱啊,不是吗,花相宜?”耳边想起了星尘的声音。

花相宜侧身看去,他记得上一刻她似乎还在跟星河谈着青龙的事情,现在倒是不见了星河的身影。

“教主你怎么……?”花相宜疑惑起来,星尘可不是那么多情的人,会为了牺牲的莲教来这里感慨一番。

“没什么,怎么说我也是他们的教主。”星尘的猩红大衣被火光染上了橙色,她灰白的眸子也生动起来,“这样一看,忽然才觉得,自己真的是他们的教主,总归要来送最后一程。”

“这样子一看,忽然才觉得自己也是个门主,肩上应该担着门主的责任……”

花相宜垂下眼帘,泪痕图样在眼角便愈发明显:“但是……这种时候才察觉,已经晚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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