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洛川羽(1/1)

()黑暗,无边的黑暗,像是吞噬灵魂的恶魔,逐渐吞噬着残存的意识。

喘气,厚重的喘气声,奔跑,无尽的奔跑。似乎还有笑声,“来追我啊,来追我啊。嘻嘻呵呵。”

“川羽,你到哪去?”一个模糊朦胧的温柔的声音,那似乎是笑,似乎是担忧。

忽然,连那残存的影像也都消失。

世界仿佛陷入了寂静。

“哈哈,哈哈,你真是太笨了!”

“那又怎样,你也不怎么聪明。”

……

“看,我的羽术又变厉害了。”

意识里隐约可以看见的面孔正在消失,抓不住,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渺茫的遥遥无期。

忽然,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白sè,无边无际的白sè,他躺在这无边的白sè世界里,一动不能动,忽然,一个身体隐藏在白sè披风的人缓缓的靠近他,他看不清,他努力想去看清,然而只是模糊的一片。--

“睡……去…世界……我……孩子……”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这白sè的世界将他淹没。

世界由白变黑,他又像坠入水中,没有止境的下沉,下沉,黑暗,冰冷,孤独,他的周围奇光异彩,一些记忆片段闪电般掠过,他想看清,然而,他不曾抓住什么,他感到疲惫,想要睡觉,这时一个声音开始重复,不断地问,急促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捉弄我,你是谁,为什么要捉弄我,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他问着自己。

他陷入无边的混沌之中,忽然,一阵撕心的刺痛,冰凉混合着血液的味道冲入鼻孔,他一个激灵,仿佛睡了很久蓦然间醒来,双眼猛然睁开,他仿佛无比清楚,仿佛智者最淡定的回答,他用好久都不曾发出声音的嗓子艰涩地吐出五个字——我,是,洛,川,羽!

藏风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被空觉得利刃几乎洞穿左肩的少年,空觉的细剑没入剑柄又从另一端穿出,他的肩膀露出上一个拳头大的血洞,血液将他半边身体染成血红sè,白骨清晰可见,粘稠的血液发出浓重的腥味,藏风一手抓着发出最后一击耗尽全力陷入昏迷的空觉,要不是他来的及时使空觉的短剑偏移了位置,这少年必死无疑。然而这少年在生死存亡的一瞬间说出的一句话竟然是一句独白,这简直是送死。

不知何时,沧海已经站在藏风身后,他脱掉鹿皮手套,扶住摇摇yù坠的少年,语气一反平静,“他竟然没有羽力!”

“没有羽力?”藏风失sè道,“没有羽力的人绝不会活过三天,必须与羽力强悍的羽灵兽互补才能长命,黄昏一直和羽心在一起,这怎么可能?”

“难怪黄昏会围在他身边不肯离去。”沧海沉吟道。

“先救活他,看其模样应该是被遗弃的试验品,否则他这伤势不会撑过两刻。”藏风打断他,将昏迷的空觉交给沧海,说:“空觉只是受到黄昏浑厚的羽力轰击,伤势并不严重。”他接过那接近死神边缘的少年,神sè复杂的打量着他,这时羽心也走了过来,黄昏在她脚下摇着尾巴,短小的鼻子对着重伤的少年不停的嗅着。羽心突然道:“哥哥,黄昏说,那个人,那个人不是坏人。”

藏风沉吟不语,神sè凝重,道:“我要施展【三象】,不知是否能救得了他。

在一旁沧海突然插话:“【三象】?恐怕他活过来也不会长久。”

藏风不语,看着黄昏,黄昏被他一看,竟似害羞般模样躲在羽心后面,露出那一条黑线的尾巴左摇又摆。羽心不解,想问些什么,想想却没在说出口。藏风摇摇头道:“这个畜生!”

沧海的表情依旧隐没在帽子下,不再言语。

藏风缓缓伸出右手,那只修长洁白的手掌轻轻按在少年的肩膀上,骇人的创口开始停止流血,事实上也无多少血液可流,他已经陷入极度的昏迷。藏风的手掌猛然间盖住创口,从他手掌边缘出现三股rǔ白sè的物质,这白sè东西像有生命的虫卵,蠕动变化,升起悬浮在半空,不一会,似乎有东西要冲出,藏风缓缓闭上眼睛,又猛然间睁开,那三股物质开始急剧发生变化,三股物质迅速分别变化成白黑灰三sè,在变sè的瞬间这些白sè物质突变成有形之质,化成密密麻麻的羽毛,黑sè如墨,灰sè暗淡,白sè如雪,迅速融入了少年的创口,创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这三种羽毛在创口处结合,竟然奇异的生成了骨头血管和肌肉。

羽心第一次看见藏风使用【三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心里没来由的失落:为什么自己偏偏不能修习羽术,让你们来保护我。她的眼睛里隐隐出现水雾,委屈难过却要强忍着。黄昏似乎能感应到她的情绪变化,发出低呜声,用头蹭着她的小腿。羽心想到还有黄昏,心里有些许安慰,撇下那些情绪,静静的看着藏风施术。

沧海看着藏风这逆天改命的【三象】忍不住说道;“作为天部的几大奇术,【八象】的确有其神奇之处。”

藏风舒口气,显然这并不是多轻松,听到沧海赞赏,却毫无开心之sè:“只可惜我连【六象天赋】都未能领悟。”神sè之间颇有郁闷。

沧海叹口气,心感安慰,话忍不住多起来,他多年不在城中,但尚知显赫身世的少年多有骄傲,而这次见到藏风,却一反世家子弟的恶习。心下欣慰,忍不住鼓励道:“试问茫茫三千年,荡荡羽纪大陆上,又有几人能练得【三象】,正是你们这些永无止境的年轻人,才能超越前人,达到从所未有的境界,假以时rì,你必能突破【六象】,达到世人从未进入的【七象】。”

藏风忍不住微笑,如阳光般的微笑是他的招牌,他和这个神秘的飞羽守护使之间的隔阂和生疏消失殆尽,道:“听闻先生多年神出鬼没,厌倦生人,独来独往,xìng格怪癖,看来传言也不尽然,但愿小子不让先生失望。”

说罢他们一起哈哈笑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疑团和疑惑都不复存在。

这时那少年呻吟了一声,藏风止住笑,看着这个来历不明,也许不久就会不在人世的邋遢少年,忽然间生出些许同情,自己何曾没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少年恢复的比想象的要快,他睁开那双好久不曾见过rì光的双眼,灰sè的瞳仁里映照出天的壮美,此刻rì近黄昏,绚烂的晚霞已经将天边染成犹如火的世界。他迷茫的看着眼前抱着他的英俊少年,嘴角的微笑冷漠却又温和,他茫然地看着天,还有身边这些突然出现的人,还有莫名奇妙的自己,梦里那些异象纷呈的意识碎片涌上脑海,他想说话却无力的无法开口。

“你是谁?你是怎么到这里的?”藏风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哪?”他用沙哑如同锈蚀的金属绞磨般的声音回答。

“你叫自己洛川羽?”藏风试探地道。

“洛川羽,洛,川,羽。”少年迷迷糊糊地重复着,脑海里一片混沌,这句话犹如闪电般划亮他的意识,他试图捕捉什么,但片刻之后又剩下无边的黑暗,忽然间,肩上一阵钻心的疼痛,那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仿佛有一种生物在活活吞噬自己的血肉,又仿佛有细小的异物在自己肩上的血肉里横冲直撞,一直要将身体变成千疮百孔才肯罢休,他终于忍不住发出沙哑痛苦的吼叫。

藏风轻抚他的肩膀,安静下来,只是身体仍在抽搐,五官痛苦纠结扭曲,全身仍在瑟瑟发抖。沧海道:“看来,是【三象】给他灌输了太多羽力,他的体质正在被羽力摧毁。”

藏风神sè黯然,也许他总是死,但他的【三象】并没有救活他,这多少让他有些遗憾。忽然间,他感受到他怀里这个躯体的变化,少年由抽搐开始逐渐归于平静,但是他的皮肤和头发却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先是他的头发,开始逐渐脱落,那些头发缓缓掉落,露出少年平静不在扭曲的脸,破旧满是泥土的衣服下裸露的皮肤隐隐发出白sè光芒,皮肤开始显出羽毛的形状,仿佛一层层茧一般将他慢慢包围。

藏风神sè微变,道:“是【三象】在改造他。”藏风放开他,少年被层层羽毛包围,悬浮在半空中,白sè的光芒在晚霞下极其耀眼。藏风神sè复杂地看着这个变化,沧海扶着昏迷的空绝,缓缓道:“不可思议,他竟然借【三象】羽化了。这个奇异的少年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来这是个被忽视的成功的试验品。”

羽心看着被发光羽毛完全包围着的少年,在空中几乎变成可一个蚕蛹的摸样,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对藏风道:“哥哥,你说,他是个……”她想了想,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是个实验品?”

藏风看着这个敏感脆弱的妹妹,缓缓拥住她,轻声说:“羽心,相信我,有些事你现在不知道更好,但是,你永远是我的妹妹,是我天羽藏之风的妹妹,这是没人可以更改的事实,即使你永远都不会羽术,那我将永远保护你。”少女悄悄留下眼泪,低头看着腰间的芝鬼,脆弱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发光的羽毛由开始的浓密洁白逐渐变淡,仿佛有种力量在吸收那纯净的白sè,羽毛由白变灰,又由灰变黑,在这三种颜sè之间变换越来越快,而隐隐约约可见那少年身体平静的在空中舒展。

这时沧海扶着的空绝缓缓张开双眼,他虚弱的蠕动着嘴唇看着空中想说些什么,沧海发现空绝苏醒,转过头关切地问道:“绝,你想说些什么?”

空绝用尽全身力量,蓦地睁开双眼,无力的抬起右手颤抖指着空中,他俊朗的面孔已经开始扭曲,嘶哑的喉咙虚弱地说:“快,快,阻......止,阻止...他……”

然后那只手和头同时无力的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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