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幻灭
米珂很快就从他们的表情中发现了问题。唉，自己这是得意忘形，一不小心将底给露出来了。不过，到了这时候她也没必要隐瞒了。
米珂慢慢收敛杀气，挑眉望着他们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有什么话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些东西越掩藏，越是让人想要探个究竟。若是大方的说开了，反而没什么了。当然，她不可能跟他们说，她这周身的杀气是上一世猎杀无数丧尸和变异兽所聚。那样别说他们不会信，只怕还会觉得她是在敷衍。
“你……刚才有释放杀气，对吧？”白守有些迟疑的问出心中疑问。他也知道这样有些唐突，可是若不问出来他又憋得难受。
见他问出来了，米珂反而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愿意向她求证，而不是一边碍着面子，一边自己乱猜。
“是啊！”米珂点了点头，不以为然的道：“就这也值得让你们俩如此大惊小怪？”
她小小年纪，周身杀气难道不奇怪吗？怎么成他们大惊小怪了？
白，宁两人面面相覷，睁大双眼瞪着她。
“看样子你们还不服气？”不等他们开口米珂抢先道：“你们要是从小被丢进森林里，天天与犲狼虎豹争地抢食。若还不能凝练出一身杀气，那早该成为那些畜生的食物了。”
她说的也不全是假话，未世来临之后，她所面对的就是这种日日撕杀的日子。当然，这一世在山上虽然没有那么严重，可是被她猎杀的野兽也数不胜数。
换句话说，两世的累积，才让她拥有那几乎可以凝炼为实质的杀气。
其实杀气这种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是好事。反而会让人觉得可怕。可是，对于带兵打仗的人来说，却是实力与战绩的体现。
米珂理解眼前这两位轻年将军，因何会用那种复杂难明的目光看她。只是有些经历是羡慕不来的。
听了米珂的话，白瑾与宁武呆呆的望着她，久久不能言语。原来她的一身本领竟是这样练出来的啊！
想想他们自己，小时候被丢在军营里，就觉得自己够苦了。而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丫头，竟然被丢在林子里自生自灭。
这得多狠心的大人，才做得出这种事啊？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满身是伤的小女孩被群狼环视的画面……顿时，他们只觉心如刀绞，鼻酸眼涩。
看到这样子，米珂就知道自己是被同情了。
可是，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的眼泪啊！
她冲着他们拍了拍手掌，大声道：“喂，喂，就算是羡慕我，也用不着哭鼻子吧？”
米珂夸张的叫嚷将两人从自己的意念中惊醒。
两人吸了吸鼻子，默契的在心中下了个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她。再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表面上却是笑着将话题转开了。
“谁羡慕你了？你这丫头也太自以为是了。”
“可不是，这些日子可是把我们俩给奴役够了。”
米珂自是不知道，他们心中做的决定。当然，就算是知道，她也会嗤之以鼻。因为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她就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战士们的欢呼声。
“雨停了！”
“雨停了！”
帐篷里的三人互看了一眼，蹭的站起来。默契的往外走。
果然，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已经停了。
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一看就是真正的雨过天晴了。
白守和宁武立刻传令，让百夫长以上的军官到帅帐议事。
米珂没有参加这次议事。趁着他们议事的时候，她又骑马去了一趟鬼哭岭。
这时候的鬼哭岭，与两天前的鬼哭岭已经完全不同。
虽然到处都是被山洪冲击的泥石流，一眼看上去可以用满目疮痍来形容。可是，没有了盘悬在半空的黑雾，少了阴森森的鬼气。却多了一丝丝由雨水冲洗之后的生机。
八门金锁阵彻底破了。鬼哭岭也因祸得福，由死地变成了活地。这算是意外之喜吧！
米珂只是远远确认自己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便掉转马头离开了。
当米珂再次来到鬼谷时，西夏国师再次破解了她的回还迷阵。只不过，此时的西夏兵士却没有一战之力。
因为昨天的雨实在是太大，山谷两边又被米珂让山上的大周守军填石堵截。以至于山谷涨水，把个西夏营地给淹了。
西夏兵士出又出不得，想上山，可是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加上山上有大周守军，时不是往下扔石头。没办法，西夏兵们只能在水里泡着。
这样泡了一整晚，就算没被淹死，也去了半条命。哪里还有力气打仗？
事实上，米珂之前纠结的就是让他们全部淹死，还是淹个半死的事？
后来听了宁武的话后，她最终决定给这几万敌军留了一线生机。当然，她只是以她自己的立场决定不将他们一家伙弄死。
至于，他们最终能否活着回到西夏国，那就不是她考虑的事了。
正所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战场上最不该有的就是“仁慈”这两个字存在。
米珂没有与西夏国师碰面的打算。不过她在离开鬼谷之前，让人送信给他。将鬼哭岭的情况告诉他。
据送信的人回来转述，蓝俊杰看完信之后，当场喷了一口鲜血。紧接着连嘴上的血都没来得及擦，便下令退兵。
这种时刻，驻扎在山上的一万大周军，自然不会放弃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于是，八万西夏军，最终活着离开大周国土的仅余不足一万。
当然，这样的功劳已经与米珂无关了。
米珂回到龙城，休整了一天。终于等到了江哲带领的后续团队。
此时留在龙城的只有一个副将。米珂便负责接待江哲一行。当然，她说得很简单，就是阵已经破了，这时正是救人的最佳时机。
于是，江哲便带着众人直奔鬼哭岭。
在江哲他们离开后，米珂与侍书也踏上了回程。
来时他们只顾着闷头赶路，都没来得及欣赏道路两边的风景。回程米珂就刻意放缓了速度。白天赶路，晚上就找地方投宿。
只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了她一跳。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差点让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而且这种落差，就像是从繁华的欧洲，直接穿到了落后的非洲。
以往她被困在深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小部份是从两个老头口中听来。大部份来至于书集和抵报。嗯，确切的说，至少有百分之八十来至抵报。
抵报上苗述的大周，是一个自由平等的法制国度。而她出山之后，看到的京都城，也确实是一片繁华似锦，欣欣向荣的盛世之象。
这也是她及力想要融入这个世界的原动力。
然而，谁能告诉她，那些一贫如洗的村庄和一看就是常年饥荒的村民是怎么回事？
好吧！
如果只是一村一寨，一城一地，还可以说是天灾*等特殊情况。可是，从龙城到京城，这一路走来，她所看到的乡村，全都是这种情况。
就连京郊的皇庄，除了庄子建得高大尚之外。单看那些被迫拘在角落里的农夫们，也是一样面共肌瘦，个个都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样的世界，也能称得上自由平等吗？
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几乎颠覆了米珂的世界观。并且第一次对自己的坚持和梦想产生了质疑。
以至于，回到书院之后，仍然没有从思续中缓过来。她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除了吃喝拉撒，什么也不管，谁也不见。
就连院长召见都不理不采。
直到院长崩不住，自己跑来找她。她仍然当他是空气。
院长在叫了她几次，都没得到回应之后。便转头去问侍书。
“她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侍书表示他也不知道。不过，他又说：“在边镇的时候，主人还好好的。后来在回来的路上，她的表情就越来越难看，话也越来越少。最后，干脆就不说话了。”
“在路上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院长关心的问。
侍书认真回想一路上的情景，摇头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我们找村子借宿时，小主人一开始看到那些村民时，似乎很惊讶于他们的贫困。”
“后来，我们几乎不住驿站，每次都是找乡下的村落投宿。而小主人看向那些村民的目光也越来越复杂。”
“对了，在进城之前，小主人还特意去了一趟京郊的皇庄。”
“她去皇庄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去干什么。就是远远看了看那些为皇庄种地的贱民就走了。不过，我隐约发现，主人当时似乎很生气。”
“生气？”院长若有所思的道：“那你可有发现皇庄的贱民与你们一路上见过的贫民可有不同之处？”
侍书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面黄肌瘦，干瘪瘪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院长看向书房的眼神变得更加柔和了。
“是啊！一个面黄肌瘦，就已经说明所有问题了。”院长自言自语的叹道。
“什么问题？”侍书不解的问。
院长看了看他，这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童儿。原来还觉得这孩子心智不俗。现在才知道，自己竟然也是井底之蛙。
院长摆手道：“你出去吧！别让人进来打扰她。”
“是！”侍书恭敬的退出院子。到门口站岗去了。
院长再将进了书房，在米珂对面坐下。也不再叫她，只是默默地注视她。
也不知道米老头是怎么办到的？竟然将这丫头教得这么好。简直是超呼想像的好啊！
米珂在边城所做的一切，白守和宁武已经一点不落，全部上报朝庭。
米珂的大名已然震憾了整个大周朝堂。
让人们震憾的不光是因为她以一人之力，神鬼漠测之计策，解了边关之危，破了失传已久的八门锁金阵。令被困的数万将士得以存活。
更因为她在破阵后的第一时间就离开边城。
她的中途离开，没有人会责怪她半途而废。
相反，大家都被她只做实事，不贪不争的品格所折服。
当然，认为她不贪不争的都是受了她恩惠的边关将士。
而朝堂上那些个阴谋家们，则会认为这女子阴险狡诈，里子，面子全都给她赚足了。
而喜欢她的国学院众人，则以她为荣，为她骄傲。
这也充分表明了米珂不光是有智商还有情商。
只是，她只有十五岁，哪怕从出生开始就学习。要想做到她这样面面具到，也让人觉得不可思意啊！
“丫头，你这小脑瓜子里面到底有多少存货呢？”院长忍不住伸手在她头顶上揉搓。
“啪！”米珂终于有反应了，狠狠打开那做乱的爪子。怒道：“干嘛呢？”
“哟！”院长也不生气，摸了摸自己被拍红的大手。笑咪咪的望着她道：“终于醒了？”
“哼！”米珂转过头，不理他。
“这样才有丫头的样子嘛！”院长笑着说完，伸出双手将她的小脑袋转过来，对着她的眼睛问：“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觉得上当受骗了？”
米珂闻言一怔，随即了然。她这点道行哪能瞒得过这种极别的老狐狸。他能看穿她的心思一点也不奇怪。他要是看不穿，才是真的奇怪呢！
好吧！她正好需要一个可以吐槽的“垃圾桶”。既然院长这么好心，愿意给她当“垃圾桶”她若不接受，岂不是显得太不懂事？
于是，她开始拉着院长听她倒苦水。
“您说的没错。我就是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了……这么些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所处的是一个自由平等，国富民强的盛世。结果却发现，所谓的自由平等，国富民强只是一个笑话，一切都只是马屎表面光而已。这直接导至我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出现了偏差……”
人生观？世界观？
这是多有深度的命题啊！
老院长望着她的眼睛越来越亮，直到米珂感觉自己快被他盯出坑来了。不得不停下来，与他对视。
“咦，接着说啊！我听着呢！”老院长微笑着催促她。
看到院长的笑脸，米珂突然觉得自己的坚持与想法变得索然无味。
“不说了，没意思。”
“别啊！”老院长忙哄道：“你可不能消极怠工。其实，这世上有人富自然就有人穷。这本来就是自然现象。你也不能一直生活在自己编织的童话世界啊！”
“哪里是我编织的童话世界？分明就是那些抵报编织的童话世界。我是被报纸上的假消息给骗了。”
虽然是这么叫，可是米珂自己心里明白。她确实有些想当然了。或者是因为经历了未世的黑暗，她特别向往光明。所以，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一些灰色的东西。
然而，世上怎么可能只有黑与白两种色彩呢？
老院长摸着米珂的头，微笑道：“小傻瓜，要是对现状不满意，那咱就想办法去改变啊！躲在房间里胡思乱想，算怎么回事？别人还以为你是因为这次在边关立了功，就翘起尾巴了呢！”
“改变现状？”米珂嗤之以鼻的鄙视道：“您老人家是真当我傻啊？这现状是那么好改的吗？”
这现状根本就是统治阶层与底层百姓之间的根本矛盾。要想改变这种现状，那首先得改变两者之间的关系。
说白了，这就是鼓动她去造反。
可是，她既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又不是圣母马丽亚。更不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她凭什么要为那些与她八杆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去拼命？
再说了，她之所以不爽，完全是因为发现自己上了当受了骗。而不是同情心泛滥到去为那些并不觉得自己活得苦，反而很安于现状，自我感觉良好的肌民难过。
因此，她除非是疯了，才会去干那种费力不讨好的蠢事。
见她想通了，院长老怀甚慰的道：“看吧！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那为何还要在这里钻牛角尖呢？”
“我哪有钻牛角尖？”米珂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刚才确实走进一个死胡同去了。咬牙狡辩道：“我只是静下心来，思考一下罢了。圣人还说，每日要三省吾身呢！”
“死鸭子嘴硬！”老院长轻骂一声，话风突然一转，正色道：“你可知道，支持大周朝绵延一千多年而不倒，最大的原因是什么吗？”
千年的世家，流水的王朝。
原本她以为是因为大周朝有着完善的体制，才会有了千年不倒的王朝。正因为有这种想法，她才会那么看好这大周朝。
可是，这次的边镇之行，让她颠覆了之前的许多认知。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才是她心里不痛快的真实原因。
如今院长有此一问，她却不愿去细想了。便摇头反问：“您说是什么？”
院长对她的敷衍态度，表是不满。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没好气道：“长了脑子不用，小心坏掉。”
这老头也太狠了，竟然诅咒人脑子坏掉。
米珂狠狠瞪了他一眼，只得随口应付道：“是因为年年征战吗？因为有共同的外敌，所以人心就特别齐？哪怕民众吃不饱，穿不暖，只要朝庭能够给他们一线生机，让他们免强活着，便没有人愿意造反。是这样吗？”
院长一直盯着米珂，自然知道她一开始只是随口敷衍了事。可是，之后她却是越说越顺口，而且所说的话，简直是一针见血啊！
就她这信手掂来的本事，就连他都要自愧不如。
“你这丫头，实在是让我老人家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你说你怎么就那么通透呢？”老院长瞪着她道：“你可知道，你这样会让某个比你多活了一百年的老怪物，感觉很失败？”
您老要是知道，她虽然年纪没你大，却实实在在比你多了一千多年的历史记忆。估计你就不会觉得她有多了不起了。
米珂耸肩摊手道：“这个真没办法帮您。容貌与大脑都是天生的，是父母亲给的。他们要将我生得这么美丽聪慧。我也没办法拒绝。若是因此让您难过，我只能表示很抱歉。”
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可是看她那得意的表情，分明就是幸灾乐祸嘛！可是，这样古灵精怪的米珂才有少女的样子。也更加可爱。
“你个坏丫头！”院长敲着她的头，笑骂：“你家米老头就没教你什么是尊老爱幼吗？”
“让我想想啊！”米珂故做思考之姿，片刻后，点头道：“您别说，我家米老头还真没教过我尊老爱幼。他只教过我弱肉强食的食物链。从小将我丢进山林，让我与各种各样的猛兽争夺。”
反正米老头已经背过一次黑锅了。就让他将这黑锅背到底吧！
她却不知道，就因为她的这个谎言，给国学院的学生们带去了多大的麻烦。让他们吃尽苦头，受够了折磨才能毕业。
原来院长对她的话信以为真，回去一琢磨，便觉得这样的方式可以锻炼学生们的生存能力。于是，在毕业科目上，增加了一个生存科目。
当然，这是后话。
眼前，院长见米珂已经从牛角尖里走出来了。便与她聊起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我已经成功进入高层视野了？皇后和公主有什么反应？”
回归现实，米珂立刻便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不管现实世界是否与她理想中的世界一至。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偶尔的悲春伤秋，就当成是身为女人的特殊福利吧！
现在她又是一名女战士了。
“皇上已经发话，让公主正式拜你为师。当然，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也可以在另外几位皇子公主中重新挑选一位。”
“什么意思？”米珂有点反应不过来。这皇帝拿她开涮呢？
明知道她与公主不合，还让她给公主当老师。
这还不算。还说什么，她不同意就另外挑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