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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

身居后院,颜欢欢也算是扫到了一点台风尾,最为紧张莫过於徐王妃了,与家中书信来往甚密,请安早早打发掉她们,一来是安心养胎,二来是没心情跟其他女人扯皮,随着肚子一天天见长,她的心也吊到了嗓子眼。

后院尚且如此,前朝更是议论纷纷。

太医局一下子成为朝中最受重视的一部份,谁都想知道皇帝到底还有多少时日。

如退潮后,露出的嶙峋乱石,赵渊是否储君最佳人选,也开始抬上了议论的日程表。

明面上不可论,底下的窃窃私语,化为上书的婉转參奏,无非是私德与能力,加上有端亲王作对比,刺眼晃目,也刺进了太子的眼睛里。

在太子眼中,这帮臣子话哪有这么多!

且个个话里的意思都说他不如二弟,着实可恶,二弟在朝中人缘好,而他的人缘……他自己亦很清楚,只是支持左相的一脉,出於利益,也支持他罢了。

只要他不听左相的话,就施展不开手脚,处处受限。

就连父皇母后,都希望他多多听进左相的劝一一这算什么?他是整个大晋未来的君王,只有别人听他的份,难道日后当了皇帝,也要这样受掣肘?太难受了!

在赵澈前来问他,要不要不起去探望病中的父皇时,赵渊不以为然地拂手:“早朝时还精神矍铄,再说了,我现在也没有这个空档去看他,明儿再说吧,不急在一时。”

太子可以见到皇上的机会,实在太多了。

多得有时赵澈感叹见父皇一面,难如登天,他都感到诧异,是吗?皇上有那么难见吗?

“那就听你的吧。”

赵澈沉吟,小时候他仗着漂亮可爱,跟父皇感情也好,长大后,皇帝早早立下了太子,他颇感失望,开始敬而远之。他不想独自去探望父皇,在这节骨眼上,很容易被有心人当成邀宠争抢的表示。

他想当皇帝,谁不想呢,即使父皇觉得三儿子最安份,甘心当一个闲散王爷吃喝玩乐……

他觉得,总是他觉得。

高高在上太久,他的旨意就是天意,无人敢不从,忠君爱国者,只需要他的一句话,甘愿赴死。

忠之一字超越了生死,高处不胜寒的皇帝,安稳了太久,有时想得太美。

赵澈只是不懂谋划争抢,回过神来,大哥二哥战况激烈,他生怕当了炮灰,就贯彻着抱紧大腿不撒手的原则,一直抱到了现在,倒也混得几口饭吃,起码不用像二哥那样,即使皇帝换人当,也不用担忧自己项上的人头和福利。

如果有机会,大哥二哥全急病逝世,让他当皇帝,赵澈乐意吗?

连良妃一起暴毙他都乐意。

“我忍不下去了。”

就在赵澈陷入畅想的时候,太子倏地开口,将他拉回现实一一是了,他还是条跟着太子的狗。

“皇兄?”

“赵湛这家伙,得意忘形,父皇一传太医,就个个都夸他好,有这么巧合的事?不过是收了好处罢了!”他很笃定,而他也的确有理据这么笃定:“你看左相底下的人,上回夸我什么?情操高洁,这不是收了钱,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

只能说你老人家看自己的目光还是颇为雪亮的。

“其实,在我眼中,皇兄的情操的确高洁。”

赵澈敬业地抬了一手,迎来的是大哥看智障的眼神:“你喝多了?”

“皇兄不必妄自菲薄。”

“连你都不说实话,”面对他的奉承,赵渊却不领情,只是他思维跳跃,一下子就从‘忍不下去了’转移到实话上,感慨:“如果是她,一定会说实话。”

赵澈好奇:“皇兄又得了哪一位勇於进谏的有能之士?”

“你在说什么?”

太子看向他的目光,犹如在说,你这竖子真不解风情:“我说的是颜欢。”

……

赵澈深呼吸,再度开启了拈花微笑模式。

无论皇兄说什么,他都过耳即忘,只有宽容的目光才能接纳皇兄的大爱无疆一一然而这回,对端亲王怒意未消的赵渊却不想就此罢休。他薄唇微扬,像想到了什么让他快意万分的事:“以为我不吭声就真治不了他了?我多的是办法,可以让他痛不欲生。”

皇室的好基因,大家笑起来,都同样赏心悦目。

虽然好奇得抓心挠肺的,赵澈却不敢问皇兄想到的办法。

有些事情,不能宣之於口,自然也不适合用来吹牛逼。

随着皇帝的健康状况日渐低落,朝堂上的气氛亦越发紧绷,有人传上奏折,指民间传出太子荒淫无道,端亲王才是天命所归一一这种传言,在皇帝死后是锦上添花,死前传出,却无疑是一枝枝毒箭。

而被射成了刺猬的端亲王,波澜不惊地请了罪,自澄绝无此事,皇帝没有怪罪他,只让人去追查源头,从严处理。

太子刺了几句,想着籍此机会能挫其锐气,没料到父皇却没像往常那般帮他,反而轻轻放下,气得脸色铁青,更认定了这谣言是从二弟处放出去的,只不过做得手脚干净而已。

左相和皇后的劝,他统统不听。

好不容易等到要当皇帝的机会来了,还听这两人管教?父皇的话他都敢阳奉阴违,他们又算什么人物!

皇帝的身体一日比一日的衰败,无法处理奏折,左相太子辅政,更是助其气焰一一如果说以前的太子,独爱他人│妻女,现在的他,每日对着诺大的东宫晨│勃,都沉浸在自己日了整个天下的豪情之中。

有些人,越把自己当回事,就越容不得别人。

而赵渊是个中的翘楚,他憎爱分明,对怜爱的女人,即使她是千人枕万人骑的青楼女子,也能包容她的过去,只是包容到什么时候,那就另算了。而对於不喜欢的男人,他更加明确,别说一天了,一息间他都包容不下去。

每日上朝看见赵湛,他都想他原地自爆,想得不得了。

下朝后狭路相逢,前者还未说话,只冷冷的扬眸一瞥,请安行礼,该做的礼数一点不少,他亦做好了心理预备会被后者为难,身份有别就是如此,高一个品级都得低下头来,处处是阶级。

“二弟,好久不见。”

果然,太子并不叫起,笑着看他,像看一条狗。

“早朝日日得见太子殿下,臣弟甚慰。”

端亲王神色平淡,笑容都不挤一个,兄弟二人显然是连表面上的客套都没必要维持了,现在维系住二人场面的,不过是‘礼’,要不然他早就掉头就跑,而他见面就想向弟弟饱以老拳。

“怕是你见得着我,我见不着你。”

面对太子的留难,他默然不语。

就像颜欢欢对着徐王妃,在大部份时候,没必要,也不能够顶嘴,背地里怎么找回场子是另一回事。

“从记事起,你就一直像只虫子,想尽办法在见不到的暗处咬我一口,坏不了大事,却烦人得很,”太子老实不客气:“不知你用什么手段迷惑了父皇,最近待你倒是和颜悦色了,可他最钟爱的,一直只有我,你再曲意奉承,讨得父皇欢心,不过是一个亲王罢了!”

父皇年迈,能保得你什么时候?

……

“臣弟知道。”

端亲王一拱手。

他当然知道,父皇最钟爱的是谁。

将整个天下都给了你,连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一点关爱也见不得落到他头上,皇兄,你何其自私。

端亲王顿时觉得有点好笑一一他们二人,都觉得父皇是在保对方。

“太子殿下不必介怀,臣弟的确只是一个亲王而已。”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彷佛告诉太子,爱踩就踩,他不会反抗,占那嘴上便宜。

在人来人往的道上,太子的确不能把他怎么样。

太子阴下俊脸:“你就这些时日能耐了!”

“臣弟不敢。”

“好一句不敢,”

他轻笑:“你让我想到一些事,既然你不敢,那好,我倒要看看,你会不敢到什么时候。”

以往容妙真都与他一道下朝,今日被旁人拦住,耽误了些时候,没想到就和太子碰上了。这会远远瞅见二人相遇,容妙真经年不变的笑容都愣住了,赶忙走上前,二话不说先对太子行礼。

太子自然不太乐意见到他,通身反派气场都被这傻货打断了:“又是你。”

“太子殿下要是不想见到臣,臣这就走,只是有些礼部的事想和端亲王商议……”

你放不放人?

“走吧,”

太子嗤笑:“怕你在这里哭得呼天抢地的,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容妙真语速极快,与端亲王谢过太子后,麻利儿的告退了。

在离开路上,他低声问:“你又怎么招惹上他了?”

“狭路相逢。”

“回去用柚叶洗澡吧,怪晦气的!”

端亲王若有所思:“太子怕是要有所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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