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部吉普车一直将杨春生送到火车站才离开，坐在火车上的杨春生恍惚间有种错觉。
好像昨天他才跟着新兵的车列开往部队，今天就复员回家了。
回家的心情十分复杂，周围不停地有民众朝杨春生投来好奇的目光。
杨春生和他们有太多的不一样了。
衣服有棱有角的，坐着的时候腰板也挺得笔直。
临安市是离杨春生村子最近的一个市，在临安市火车站下车，杨春生一脸迷茫。
他小时候从来没有出过村，进部队的时候又是跟着教官走，现在哪里还找得到回家的方向？
“大姐，请问一下你知道这里怎么走吗？”
杨春生手中写着地址的纸条还没有递过去，那些人就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杨春生。
杨春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看见一名穿着蓝色火车站制服的工作人员，他抱着最后的希望走过去问。
“你好同志，我想问一下这个地方你知道怎么走吗？”
女人看了眼杨春生纸条上的地址，淡淡地指了指火车站对面，“去客运站，那里有到未县的车。然后你从未县转车，就能到这个地方了。”
“谢谢你啊。”杨春生都准备转身走了，突然想起什么，又问了一句，“同志，为什么我问他们，他们都是很害怕的样子，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女人咧开嘴笑了，“怕，他们当然怕啊。火车站这个地方鱼龙混杂的，你以为你穿个军装就真的是军人啊。他们还不是怕你是骗子骗他们钱？”
“我不是骗子，我有军官证……”
“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么多了。快去坐车，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忙。”
杨春生将掏了一半的军官证又放回了口袋。
太久没有回到社会，他感觉周围的人和事都很陌生。
来到女人所说的客运站，这里的人流量比火车站差不了多少。
杨春生看了眼售票窗口，五个售票窗口全都排起了长龙，都快排到售票厅外面来了。
他又看了眼最右边的军人通道，那里也和普通窗口一样，排队的人全是普通老百姓。
“嘿，哥们儿，你去哪里？”
杨春生回头一看，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的夹克抱着手问他。
“上树村。”
“上树村啊？”中年男人一脸为难，想走又不想走的样子。
杨春生疑惑地看着他，“上树村怎么了？”
“这上树村不太好去啊。你要先坐车去未县，然后看看有没有回村的牛车，拉着你一起回去。”
杨春生点头，要想回他们村的确只有坐牛车回去。村里的山路烂，小轿车都不愿意往里面开。也就招兵的时候部队的吉普车进去过一次。
“没事，要是坐不了牛车我再等一晚就是了。”
一般来说早上都会有人从村里到未县赶集，要是住一晚再回去，杨春生说不定还能碰到村里的熟人。
中年男人听杨春生这么说，砸吧了一下嘴，“你还住一晚，知道在未县住一晚现在多贵吗？一百块！”
杨春生犯了难，他从部队里回来，身上就带了七百块。除开来回车费，他没有余钱再去住这么奢侈的宾馆。
“兄弟，这样吧。我正好有一个老哥要去送货，正好要经过你们村儿。要不然你跟着他一起走，这样你晚上肯定来得及回家。”
杨春生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会不会太麻烦那位大哥了？我们村儿的路不好走，如果不顺路就算了。”
“不麻烦不麻烦，出门在外都是兄弟嘛。大家都行个方便。只是这个费用嘛……你知道的，如果是我的车，我肯定就顺道把你给带过去了，但那是我朋友，我总不能让他吃亏吧？”
杨春生顿时警惕了起来，“我身上没有多余的钱，如果太贵这辆车我还是不坐了。”
“不贵不贵，你看见去未县的票价没有？六十八。坐我兄弟的车，你给五十就可以了。而且还把你直接送到村儿里，免得你去转牛车，你也不用现在还在这里排队，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五十块相比起去未县的车票的确要便宜很多。杨春生对比了一番，觉得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说的有道理，决定跟着他走去找他朋友。
“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魏青，他们都叫我魏老三。”
“我叫杨春生。”
“好名字，好名字，一听就是我们乡里乡亲的名字。”
魏老三领着杨春生就要往车站外面走，突然杨春生脚步一顿，“等会儿。”
魏老三一愣，难道这个傻小子发现什么了？
“你帮我看一下包，我马上就回来。”
不等魏老三说话，他就看见杨春生朝着人堆里走。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正在排队，而在他的身后，就有一个男人手里拿着镊子将女人兜里的钱给一点一点地夹出来。
周围也有看见这一幕的人，不过奇怪的是他们都选择视而不见。要么就是咳嗽一声转过头去不看，要么就是一直盯着看但不出声提醒。
眼看着这个男人就要得手了，杨春生啪的一声抓住了这人的手腕。
“你在干什么？”
被杨春生抓住手的小偷先是一愣，随后马上将手上的镊子给扔在地上，“你干什么？”
“你在偷这位大姐的东西，大姐，你看看是不是你的兜开了？我帮你把小偷抓到了。”
抱着妇小孩儿的妇女尖叫一声，将已经掉出来一半的钱给塞了回去。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瞪了这个男人一眼，就转身快步离开了车站。
“看什么看？臭-婊-子，信不信老子找人弄死你？”
杨春生眉头皱了起来，抓住男人的手用力一弯。
“痛痛痛，你他妈放手啊，好痛！”
“走，和我去警察局。”
杨春生不清楚那个女人为什么转身就跑，但他还是坚持要将这个小偷给扭送到警察局里去。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车站巡逻警察的注意，他们走过来看着杨春生，“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