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1)

步筝裳紧抱着步奇,不知道是想保护它,还是想从它身上汲取力量。她微有些气喘,瑟瑟发抖,但和其他人比起来却是好多了。她旁边追上来一个男人,嘴唇发紫,胸口不断起伏,显然吓得不轻。

就在这时,山上轰隆隆的,滚下来一块巨石,就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步筝裳当机立断,趴下!也许,巨石会从他们头顶飞过,只是虚惊一场,也许,巨石会刚好砸在他们背上,头上!机会一半一半。

也许步筝裳是幸运的,她显然赌对了,巨石并没有在她身上落脚,而是从她头顶飞过,带起一片气流。但她同时也是不幸的,她身旁的男人,趴在了一片滚石上,身体往下滚,惊叫中拽住了步筝裳的脚踝,两人一起往下缩了好些距离。没有任何借力处,步筝裳如何支撑得起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步奇被她压在身下,身子磨擦着石头,疼苦的吼叫起来。

“步筝裳!混蛋,快放开她!”蓁佑冰听见步奇的叫声,转头就看见这惊险的一幕,赶紧往回跑,不顾危险俯身拉住步筝裳的手,这种情况,她可管不了其他人的死活!“踹开他!”

步筝裳听话的一只脚蹬在男人手上,反被他用另一只也拽住。男人惊恐的叫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他的脚都能感受到底下急流,鞋子被大水冲走,再也看不到踪影。他害怕的紧抓住手上的救命稻草,再怎么被骂,被蹬都不肯放手。

“我让你放开她!”要不然怕她一松手,步筝裳马上就被拉下去,她一定要杀了这个男人,管他无辜不无辜,连累别人,连累步筝裳就是该死!“你去死!”蓁佑冰只想步筝裳活着,她意念一动,体内异能流转,叫嚣着烧死他,烧死他!可惜火焰刚出来,就被暴雨熄灭。

蓁佑冰眼神一寒,已经决定,待会拉他们起来后,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男人。她一只手扳住路上的巨石,一只手紧拉住步筝裳的手,两只手都已经泛白。她力气大,步筝裳连同她底下那个男人被拉得让了半米。但好景不长,她力气大,不代表石头也力气大。被她借力的石头只听咔嚓一声,有些松动了,只怕再过一会儿,就会彻底滑开,到时候,他们三人一狗,全都得掉下去!

“啊!!!”男人吓得直挣扎,石头的咔嚓声不断响起了,“你快拉我们上去啊!!”

蓁佑冰恶狠狠的盯住他,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但她不敢轻举妄动,从来不喜欢别人帮忙的她,此时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回头帮助他们。

步筝裳手脚已经麻木了,冷到麻木,疼到麻木。她知道,她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来。她应该是冷静的,是聪慧的,她知道自己该怎么选。但事到临头,那股不甘,不舍,居然比预想中来得还要强烈。但有股更加强烈的感情占据了上风,她不希望蓁佑冰死。蓁佑冰和她是不一样的,她是那么鲜活,哪怕面对再困难的事,脸上的笑容都足以让人动容。她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蓁佑冰不再有了股灿烂的笑容,不再有了那温热的体温,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那她,还是她吗……

步筝裳空着的一只手艰难的把步奇从她怀里挪出来送到蓁佑冰旁边。步奇此时已经奄奄一息,步筝裳愧疚的看了它一眼,对不起,说好要照顾你,却没做到,她居然要食言了啊……

“闺蜜契约,结束。”她主动松开蓁佑冰的手。

没有了步筝裳的主动,两只湿滑的手接触面越来越少,蓁佑冰不可置信的叫道:“你快抓住我啊!我会拉你上来的!一定!”大石头的咔嚓声越来越密集,蓁佑冰却不肯放弃的蠕动手指,企图更多的抓住步筝裳的手。

步筝裳迎着暴雨,艰难的看向上面的人,“你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帮我,照顾,步奇。”她另一只手用力扳开蓁佑冰的手指。步筝裳像一只落败的蝴蝶,转眼就被卷入奔涌的洪水。在自然灾害面前,并不因为你的容颜,你的能力,而有任何优待。蓁佑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步筝裳从她手里消失,从她眼前消失,从她生命里消失。

蓁佑冰保持着伸手的动作,回不过神,一种奇怪的疼痛从心脏从慢慢蔓延,并不剧烈,却难以忽视。看吧,其实步筝裳也不是那么重要,她以为她这样做很伟大很令人感动吗?她连眼泪都不会为她流一滴!绝不!蓁佑冰抓住快崩溃的大石头起身,抱起步奇,把它紧紧捂在她的胸口,她脸朝着天空,倾盆大雨砸在她脸上,她却面无表情,看吧,她真的不会流一滴眼泪,都是雨水,都是雨水。

“你在做什么!还不跟上!”返回来找人的王正义在半山腰朝静静淋雨的蓁佑冰吼道,真是没见过这种人,什么时候了,还在发呆!

最后他们找到了一个山洞。这山洞挺大,容下了不少人,都是些瑟瑟发抖的人。蓁佑冰在这些人当中望见了一个人,她把步奇强硬的塞到王正义手里,上前就给了那人重重一拳,直把那人掀翻在地,她却并不罢休,“我让你撞了人不道歉!我让你撞了人不道歉!不道歉!不道歉!”蓁佑冰拳头挥舞在那人脸上,身上,那人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直被打得哇哇大哭鼻青脸肿口吐鲜血!她那股架势,像是那人跟她有深仇大恨,恨不得把他打死!

都是逃难的人,现在还起内讧,立马有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开来。

“这小姑娘也太狠了,有什么深仇大恨把人打成这样?”“就是就是,听她说的,不就是撞了一下吗?”“再打就要被打死了吧?”……

有几个人在议论,却没有人出来阻止,大多数人都心有余悸的累瘫在地上。看打人的那股凶狠劲,又不是什么亲朋好友,劝架什么的,被连累了找谁哭去?

最后还是张大夫虚弱的吼了一声:“住……手!”才把蓁佑冰从愤怒中唤醒,她浑噩的丢开手里被打得不成人样的东西,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不动了。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什么,慌乱的四处找,“步奇,步奇呢?”她跑起来,一把夺过王正义手上的小狗。步奇的狗毛全拧成一团了,粘在一起,显得它更是小小的一团,蓁佑冰两只手就能把它捧起来。它刚遭遇了暴雨,此刻身子却格外烫手,后腿微微抽搐着,一看就知道病得不轻。

自己都死了,却还记着这个狗东西。蓁佑冰摸着步奇颤抖的身子,想起步筝裳最后还不忘留下它,就想啊,步筝裳那么喜欢你,那么你干脆就下去陪她好了。她掐上步奇的脖颈,手稍微一用力,步奇依然毫无知觉,但抽搐得更厉害了。步奇这一抽搐,却吓得蓁佑冰猛得缩回了手,“你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帮我,照顾,步奇。”步筝裳如果知道她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不但没有照顾好她留下的狗,反而亲自杀了它……

“张大夫!张大夫!”蓁佑冰把步奇捧到张大夫面前,“你快看看它,一定要救活它!”

张大夫现在哪有精力就别人?他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连胸口起伏都很小。“我……我徒儿……徒儿呢?”张大夫的话断断续续还很小声,蓁佑冰凑到他面前才听清。听明白后却是一滞,说道:“死了。”张大夫呼吸急促起来,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没过几下,突然停止了动作。

蓁佑冰愣愣的看着韩建给张大夫做复苏运动,最后伸手一探他鼻下,原来也死了啊。那步筝裳留下的步奇怎么办?也要死吗?蓁佑冰好不容易才想起,应该找块干净的布替它擦擦,习惯性的想拿空间里的东西,没反应,又想起,两个人之间距离太远,连空间都用不了。

杨月月悲切的趴在张大夫尸体上,小姑娘吓得不轻,认识的老爷爷就死在她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韩建拿起张大夫留下的那张纸,看了个开头,就递给一旁紧抱着甄贰安慰她的甄壹。甄壹接过来,这是一张遗书,有些潦草,是在有些紧急有些慌乱的情况下写的,但笔迹她很熟悉,纸的质量很好,墨的质量更好,在这么大暴雨的侵袭下都没花,只是有些脏而已,却看得她直掉眼泪。

亲爱的大姐二姐: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们。当我知道肆弟命不久矣时,我觉得天都要塌了,明明早就做好了准备,事到临头,还是觉得不可置信。我们的生命早已属于彼此,所以我并不觉得难过,因为,我会永远,永远陪着他,哪怕是去死!

从末世来后,我心里就很惊恐,一刻也没放松过,每次看见姐姐们挡在我们身前,我就会想哭。明明应该是由我来保护姐姐的啊,却从来只会懦弱的做个缩头乌龟!难道我们要永远做个累赘,拖累爱我们的人吗?不!所以,我带着肆弟走了,不要来找我们。

姐姐,你们不要难过,活着,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一种折磨,请让我们解脱!

唯愿亲爱的姐姐们健康幸福。

爱你们的甄叁。

甄壹捏着纸的手不住颤抖,眼泪肆无忌惮的落下,模糊了双眼,一张不长的信,她擦了多少次眼睛才看完,最后,两姐妹抱头疼哭。死了的人永远不知道活着的人有多么疼。

蓁佑冰看着她们都觉心酸,眼睛涩涩的,她急忙放下步奇跑到山洞外。刚有些干的衣服再次变湿,“混蛋!混蛋!”她用力的锤地,她又没有做错什么,步筝裳凭什么擅自解除契约?等找到步筝裳以后,没死就打死,死了就鞭尸!

最后她蹲在地上,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在雨中,无论多少疼苦,多少眼泪都能被掩盖,谁也不知道,你曾伤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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