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阴谋『三』(1/1)

待孟道儒走后,长瑶静坐雨中,她看着那片雨下得如此大,她想起了那日:青石长巷中积雪薄淡,有冷峭的风掠过。

那日的前一天下了一整天的雪,次日清晨天气放晴,外面银光跃动鸟雀争鸣。长瑶坐着随便和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玉荣宣瞧着老太太有些累,便带着长瑶告退出来。正淡定而行的玉荣宣似乎是有所察觉,蓦然转过头来,目光准确地落在了长瑶身上。

长瑶正在生气,那是因为他食言了,他说过要带她去看梅海的,却食言了。

长瑶一袭浅紫色的披风裹住苗条的身段,小脸嵌在绒白的狐狸毛中,仿佛雪中盛开的娇萼,他嘴角微微上扬。就听下人来报:“柳二爷来了。”玉荣轩则带着长瑶一起去大门迎了进来,待到了内院,长瑶想着他们应是要去博古馆,便想道别自回住处,却见前面的玉荣轩脚步一顿,道:“跟我过来一趟。”长瑶看了看柳陆宵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只好让碧棠和秋月先回去了,她跟着两人去博古馆。

长瑶自坐在矮几旁边,柳陆宵往隔壁的书房去了,丫鬟奉茶上来,玉荣轩啜了一口,挑眉道:“明儿个和我一起去赴宴?”

“表哥,这不好吧!”长瑶等丫鬟出去了,才小声道。毕竟他只是自己的表哥,况且哪里有表哥带着表妹赴宴的,又不是夫妻。额…夫妻?她想到哪里去了。他们本来就不会有结果的……

屋门半开,外面一阵冷风刮过,似乎又扬起了雪砧子。屋里面的炭火却烧得极旺,哪怕偶尔有冷风灌进来,长瑶也觉得有些热,脸蛋红扑扑的,倒忘了脱下披风。

柳陆宵似乎来过这里,举止十分随意,将那鹤氅脱下来搭在架上。玉荣轩披着黑色狐袭大氅,随意一解开,就搭在架上。转头看见她这模样,绷着的脸上渗漏出笑意:“你还觉得冷么?”说着便走过来,伸出手似乎是想帮她解系带,吓得长瑶忙往后躲开道:“我自己来。”我二哥还在这里,况且男女有别。她转头问柳陆宵:“二哥,怎么到这里来了?”

柳二爷看着玉荣轩的动作有些不满,但是转头看向长瑶时温柔细腻的说道:“听璟晟说新搜了几部古书,便来看看。”

“二哥,明日是谁的宴会?”

恰好屋外柳陆宵拿了几部书进来,闻言便道:“你不知吗?明儿个是你的三表哥的定亲宴。”不同于之前的铁面形象,柳陆宵说话时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

长瑶却是彻底呆住了。

定亲?定亲……?他居然明日要定亲了…?

她只管瞧着玉荣轩惊讶,清亮的目光锁在他脸上,倒叫玉荣轩有些不习惯:“檀儿…”我不是故意的…这让他怎么说得出口,而且两人只是表兄妹关系,再说了这次定亲也有长瑶那一份的…

这么一提醒,长瑶倒是想起来了,额……脸上更加热了几分,长瑶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是一直都不行。她的眼泪在眼里打转,眼看就要落下来了,她一个转身跑了出去。

旁边柳陆宵已将那几部古书打开,看到长瑶跑了出去。当即丢了古书,抓起玉荣轩的衣领说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要玩弄檀儿的感情。”说完丢下玉荣轩追了出去,玉荣轩迟疑了一阵也追了出去。

她早就该想到的,为什么从未往那边想过?长瑶咬了咬唇。也许是他的温柔讨好,那个每天坐在老太太旁边与她目光相交的人,那个在玉府的后院中和她一同嬉闹的人,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别人的夫君?

长瑶怔怔的出神,那边柳陆宵的眼风扫过来,似乎隐然几许担忧。她又有些懊恼,站在长廊上瞧那已然又开始纷扬的大雪。

长瑶心绪有些翻涌,往前又走了几步,便觉寒风侵入衣领,忙裹紧了那披风,走到屋外的廊边阶梯看雪。

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纷扬的雪片很快便让天地同色,这样的迷蒙中,心思也迷蒙了起来。有些事情,她想不透,理不清,仿佛这雪幕般令人茫然。

她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在指尖,清冷寒凉的触感传来,就听耳后柳陆宵道:“不怕风寒着凉?”转头便见二哥已披好了鹤氅,走到她的跟前。

长瑶说道:“二哥,我想家了。”柳陆宵说道:“我们回家。”拉着长瑶走了。

雪越下越大,两人在长廊上已经走了一会儿,玉荣轩便撑伞追着他们后面。柳陆宵拉着长瑶跟老太太告别后,他问长瑶道:“你想吃烧鸭?”长瑶点了点头。柳陆宵道:“今日就带你去吃烧鸭。明日我带你去吃醉鸽。”

如此随意的一句寒暄,听在长瑶耳中却如同天籁,忙欢喜道:“谢谢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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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魂般地长瑶诧异,抬头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手,许久不见,竟是如此的想念。

仔细想想,难道是自己生活睱逸,只喂喂猫,逗逗猫,溜溜猫,摆弄些花草,而没有去玉府看他,他就恼了?

无论如何,她是真的死心了。

不过三次呼吸的时间,她头晕目眩地抬起眼。是看得眼花,还是病了。

入眼犹是玉荣轩的俊脸。

“檀儿,这儿雨大,回去吧!”还没从恍惚中回过神,她已经颤颤悠悠的倒在了他身上。

嗓音如流水,静谧而温柔。

猝不及防地,她整个向前翻倒,女子鬓边簪的珠宝累丝朱鸟的发钗即刻滑了出去,“啪”一声碎在地上。玉荣轩抚摸着长瑶那发烫的脸颊,俯身将发钗捡起。抱着已经靠在他身上的长瑶,走出凉亭,回了碧瑶苑。

富丽堂皇的屋内,除了玉老太太,两边下手还各自坐着玉荣轩的母亲与长瑶的母亲。

“到底是哪个不知好歹的,竟然要檀儿的性命。”玉荣轩的母亲忧心忡忡地蹙着一双柳眉,神情间的愁思再真切不过,“檀儿最是爱美的,如今留了个小小的疤痕,老爷要是知道了不知要怎么心疼呢。”

“可不是!偏趁着出府祈福的时候闹,谁知是不是蓄意的。”长瑶的母亲立即接了话。

“依我看,这人就没有一点良心。”

长瑶母亲持一盏香茗,双眸微阖,端坐的姿态舒展,犹如江南桥底的水波悠韵,风流婉转。

外间有人说道:“老太太、大太太、姑奶奶,沈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

“思仪拜见老太太、大太太、姑奶奶。”

坐上三人一见她那姿态皆是不喜,再不喜也没有过多为难与她,老太太便叫了起。

思仪淡定起身,事实上,她没觉得有丝毫放松,反而全身一凛,心里没有片刻的犹豫挣扎。

“老太太近来可好?”

“托你的福。”

老太太淡然含笑的一句话,引起了另两人的话题。

玉夕兰轻轻地一咳,大太太慕氏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

慕氏立即说道:“娘自然玉体和安,但这是上天庇佑,不能就此避过,还要望沈小姐回去帮老太太抄写佛经来孝敬一、二。”未来婆母发话了自然得接着。

“是,思仪会用心抄录。”然后她跪下说道:“思仪无意打碎了老太太喜爱的青花瓷,自当领罚。”

“阿兰准备如何罚她?”老太太像是终于起了兴致,平举一搁,将茶盏放到一边。如果此时与她的眼睛对视,就会发现她眼里深含的森然戏谑。是啊!如若不是这个女人死也不退婚,至于会让长瑶做妾吗??

玉夕兰虽不如慕氏那样侍奉老太太左右,她是老太太的女儿偶尔倒也能猜到点上,况且关乎到自己女儿的幸福,于是…

“女儿听说上一回选秀的题目是品味珍馐美馔?”再过个三年就是选秀了,想必长瑶已经出嫁了,到时那深宫就不用进了。

玉夕兰沉吟须臾,先提了一问,看模样,却是胸中已有成竹。

老太太也由着她吊了一吊胃口,然后听她接着道:“女儿知晓娘亲仁慈,不喜用严酷的惩罚。女儿便想着,不如叫她现下就吃个饱肚,一会儿子有美味而不得尝,也算是个惩罚了。”

这话要换个少女来说倒是俏皮,经玉夕兰一道明,却有深意。

玉夕兰深看一眼下面跪着的人。

眼前这个女人肌肤粉腻白皙,容貌清新可爱,虽因年岁之故身量娇小。虽然没有长瑶的万分之一但也是心狠毒辣的角色,如若长瑶进了府会不会被她给…

按老太太的意思,必是要折辱她的。酷刑她们不敢用,轻轻巧巧地掌嘴下跪,修养一段时日也就好了。

趁她还不能飞,自是要彻底折了她的翅膀才好。

沈思仪听了嘴唇一勾,她是谁?她是前沈国公的唯一的女儿,虽然沈府已经没落了,到她这一代就只剩她一个女儿了,父亲也早在几年前丢了官职,那时沈府还没有没落。玉府就有意退婚,被他父亲压了回去,后来官职没了,父亲一病不起,玉府再次要求退婚被她给压了回去。从那之后沈府就开始没落了,如今她借着打碎老太太赏的青花瓷方入得玉府…

从小她就知道,想要得到父亲和母亲的宠爱关怀,就得自己争,自己抢。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只是那么点爱,她讨得不容易。

老太太不说满意与否,只是浅浅一笑,那笑也似春水。

“值当什么。”她拂了拂袖,搭着泷月的手站起来,“小女孩儿家家的,开不起这样的玩笑,轻拿轻放就是了。”

几人笑了笑,走了。

依旧是准备了吃食,正是如普通百姓家里的孩子小时候常吃的猫饭,将精致的几样菜倒扣在一个盘里,然后——放在了地上,份量倒不多,折辱的意味不必言说。

对方没指明了要跪,她干脆坐在地上,在下人的注视——或者说是监视下,吃着放入大量咸盐的猫食,味蕾渐渐被浓到极致的咸味麻木了。

然而这般羞辱,都没能让她的冷静丧失。

丧父之痛,饭食之辱,连番的打击彻底戳破了她自己的防线,如若当初应下退婚就不会是这般光景…过了几年苦日子,她对那衣来伸手的腐败日子还真有点想念。

玉夕兰回府时想起前几日:

孟道儒进府看望表妹,看完之后。就被柳揉的丫鬟带到长瑶经常去的亭子里坐坐,谁知遇到了长瑶,那时长瑶有些恍惚。就被一时起了讨好之心的孟道儒给…

二人经常见面,直至上次去他们孟府做了一回客后,被玉荣轩得知,他也常常出入柳府。她猜不透这回孟氏到底想做什么?她已经设局差点害了自己,又设局差点害了长瑶,女人一般在乎的不外乎是容貌,与清白。她已经设了三次局,最后应该是清白了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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