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女人?(1/1)

梅馥在天方亮时方才跨出夏府的大门,马车夫已是在车上打盹了一宿,此时见她出来,忙将马车赶过来,梅馥上了车,想起方才出来时正巧遇上前来探望夏雪篱的段莹然,心中甚不是滋味,连连催促车夫快走,一点都没注意到与他们擦肩而过的那顶蓝色官轿……

“大人……再不走,只怕要误了上朝的时辰了?”

轿夫伸头进来小心翼翼地提醒,顾少元这才收回目光,放下轿帘点了点头。

轿子重新上路,他的心情却怎么也无法平复。

他看到梅馥从夏雪篱府中匆匆出来,衣裳不整,发髻凌乱,胸中妒火和怒意似狂潮般涌上,他几乎想冲出去掐断她的脖子。

皇上已经还了她自由之身,她却还和那个夏雪篱不清不楚,上一次是毫无顾忌的在他面前拥吻,这一次又是偷/情么?

梅馥,我绝不会放你和那个夏雪篱如此逍遥!

梅馥回到梅府倒头就睡,直到晌午醒来,才知杜家大叔已获释出狱,杜家父女前来道谢,正在前厅等候。

梅馥忙命人备了一桌饭菜款待他们,沐浴更衣之后,她才匆忙赶了过去,却意外发现白鹤轩和花漪红也来了,正在那里被杜大叔拉着闲聊。

“当时国舅爷和梅小姐前来敲门,老朽瞧着那浑身的气度,就知他们非富即贵,倒没料到他们竟不是真的夫妻,毕竟国舅爷对梅姑娘那个温存劲,还悄悄给了我们许多钱,让我们留住梅姑娘……”

梅馥脚步顿住,面色怪异,咳嗽一声走了进来。

“抱歉,久等了。”

厅上一片寂静,梅馥目光掠过沉默的白鹤轩和花漪红,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她想起上次相见还是在凤楼的落荒而逃,不由脸上一晒,强作不知在杜老伯对面坐下。

“委屈你了,杜大叔,在牢中他们可有刁难你?”

杜老伯连连摇头,拉着杜鹃一起给梅馥跪下,梅馥还不及搀扶,他们父女已是双双磕了个头。

“老朽这次本以为是死定了,在牢里哭了一/夜,正想着怎么给杜鹃她们娘儿几个捎个信,留个遗言,谁知今早官差来开门,态度恭恭敬敬,说小老儿好大的面子,国舅爷亲自让人传话给他们大人让放了我,这是攀上贵人了,我出来才知原来是杜鹃找到了梅小姐……”

他说到这里,梅馥不由瞟了身边的两人一眼,过见他们神色各异,不由面色难堪。

听说自己一/夜未归,香苧和魁姐急了,两人一合计,跑去找了白鹤轩,所以他今天便和花漪红赶来了。

梅馥不知他们听了这番话会产生什么联想,当下也顾不得脸面,只是将二人拉起。

杜大叔叹息。

“老朽是再也不敢了,这次回去,就带着村里人把那几棵茶树砍了。省得留下祸根。”

梅馥听着,心中很不是滋味,她坚定地握了握两人的手,摇头道。

“不,大叔你听我说,茶树,咱们留着,只要我梅馥在,总有一日,会让这茶叶买卖在世上畅通无阻,再不会有这种贩卖自家茶叶还要受牢狱之苦的荒唐事!”

杜大叔被她眼中坚定震撼,愣愣地点了点头。

两人看时间不早,还要赶回家里去报平安,当下便也不多留,只将两包毛芽芽茶叶送给梅馥,便告辞而去,梅馥亲自送到门口,并派了马车送他们回去。

回转身时,白鹤轩与花漪红正走出来,白鹤轩望着远去的马车,摇头叹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阿馥,你方才说要让茶叶买卖畅通无阻,不是在说笑吧?”

梅馥摇头。

“不,我是真这么想,不止为了这些茶农,也为了我梅家,太白酒坊如今有魁姐,我很放心,但我不满足,我想恢复我们梅家昔日的辉煌,便要拿下这朝廷垄断的茶叶行当。”

“所以,你要去求国舅?”

花漪红话一脱口,便有些后悔了,讪讪的转过头去。

梅馥咬唇,瞪了他一眼,坚决道。

“不,这次不会了,我也不是离了夏雪篱的庇护就活不下去。”

白鹤轩微笑。

“在这京城里行商若要比别人方便,还是需要依仗的,但我也不想你再去找夏雪篱,诚然,这京城里的权贵,也不止他一个……比如,我可以为你引见长公主。”

梅馥摇头。

她对长公主极力撮合夏雪篱段莹然一事还是心存芥蒂,始终不想去求她。

“不必。”

她笑了一下。

“我自有主张。”

白鹤轩目光微沉,却还是笑了开来。

“好,无论你想怎么办,我都会全力支持。”

花漪红看着两人,眸中慢慢浮出一层隐忧。

寝宫大殿,小皇帝阴着脸,任由宫女帮他换下朝服,他想起方才朝堂上,夏氏党羽不顾他极力反对提出的那几项新政,若不是顾少元据理力争,只怕他们都要开始起草了。

夏雪篱明明都不怎么上朝,他的手却依旧能够伸到自己身边。

李玥冷笑,刚以为自己羽翼渐丰,到了展翅的时候,却又悲哀地发现,舅舅的势力,已如遮天大树,深深扎根在自己周围,即便一刀砍过去,却也无法撼动丝毫。

他到夏太后寝宫发了一通脾气,数落了夏雪篱一顿,夏太后却只是像小时候那样将他抱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哄到。

“玥儿,相信娘,你舅舅不会害你,咱们娘两有今天,全是拜他所赐,你不该如此心生嫌隙。”

连亲生母亲都倒向舅舅,还有什么可说呢?小皇帝李玥从未如此挫败,如此孤立无援。

他烦躁地踢开宫女太监。

“滚!全都给我滚!”

“皇上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伴随着清越的笑声,梅馥带着香苧走进殿来,李玥为了见香苧,曾给她自由出入皇宫的特许,无需通传,李玥身边的小太监知道此女和皇上关系匪浅,竟是松了口气,便与众人使眼色,一同退了出去。

李玥眼中的阴霾在见到香苧的瞬间化了开来,香苧倒也乖巧,见他发怒,不敢多言,只从袖中掏出一块集市上买的做成兔子形状的白糖糕,双手捧到他面前,抬眼半是担忧半是羞怯地看着他,有些笨拙地开口。

“皇上,白糖糕,要不要尝尝?”

于是小皇帝陛下这通脾气是怎么也发不出来了,他懊恼又窝心地一叹,伸手拈了那块糕,慢慢咬了一口。

“很甜,香苧,很甜。”

梅馥扑哧一笑,故意打趣。

“皇上这句话,我可有些听不懂了,是白糖糕很甜?还是香苧很甜?”

一双少年少女不约而同红了脸颊,好在李玥毕竟是天子,还是理智大于情感,他想起什么,微皱起眉,对香苧微笑道。

“我记得御药房里,你还藏了一坛子玫瑰糖,去拿来可好?”

香苧略有些吃惊,显然没想到李玥对这种小事都知道得那么详尽,她感动地点点头,提着裙子去了。

香苧走后,梅馥自觉地走过去闭上了大殿的门,回头郑重道。

“皇上支开香苧,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李玥不答,走至纱帐后的一方矮几边坐下,伸手示意梅馥也坐,梅馥倒不和他客气,果真撩裙与他相对而坐。

李玥看着她动作潇洒,眉眼坚毅,满意地点点头。

“到底我没有看错,梅馥,你可愿帮我?”

原来,今日早朝,夏雪篱一派的几名大臣,提到了茶叶私营合法化一事,说什么如今国库充盈,正是陛下施恩宽政之时,让百姓受惠,方能彰显皇上以民为本,爱民如子之心。

梅馥极度震撼,她没有想到,那不过是她情迷意乱时,为自己的把持不住找的借口,夏雪篱竟然真的兑现了……

她神色复杂不知说什么好,李玥却冷笑一声。

“什么百姓受惠,皇上爱民如子之心,我看是舅舅准备垄断举国上下的茶行罢了!”

这你还真是冤枉他了……

梅馥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小包备好的茶叶,顺手从桌上拿了杯子,便就着茶壶泡了一杯递给李玥。

“皇上尝尝?”

李玥不知其意,满脸狐疑地盯着她,最终还是接过抿了一口。

两颊生香,李玥怔了怔,梅馥趁机道。

“这是近郊一户农人家自己种的茶叶,迫于生计,不得已悄悄拿了些到市面上交易,因为这个缘故,还差点丢了性命,所以他对我说,回去要把茶树全部砍掉……而我们梅家私种的茶叶里,也有很多官茶望尘莫及的好茶,可惜最后,它们全被一把火烧掉了,皇上自然也喝不到了。”

李玥皱起双眉。

“你想说什么?要帮他们一起说服我?看来说到底,你心里还是向着舅舅的吧?”

梅馥摇头笑笑,将那包茶叶推到李玥面前。

“我虽与国舅形同陌路,可总有碰巧观点一致的时候,他虽欺君弄权,可也总有那么一两件事做得有些道理,皇上,茶叶官营,只是开朝时用于充盈国库的手段,如今国富民强,该是打破垄断,放开市场的时候了,只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茶市才能欣欣向荣,官茶也方能进益啊!”

李玥眉眼越发皱成一个川字,却并不是气恼,更多的是思考……

半晌,他眉眼一挑,笑得深不可测。

“梅馥,如果我同意修改律法,允许茶叶私营,你是不是肯助我铲除外戚势力,稳固江山?”

梅馥突而站起,撩裙一跪,抱拳诚挚道。

“皇上,这不是交易,梅馥此来,就是为了告诉皇上梅馥的立场,若是皇上信得过梅馥,成为梅馥头顶的天,庇护梅馥,梅馥也必定会不负厚望,积累到不亚于我父兄当年的财富,成为皇上强有力的后盾。梅家凤楼,今后会成为为皇上收集各种情报的地方,皇上是明君,却也是梅馥的朋友,梅馥愿意全力帮你。”

李玥紧紧盯着梅馥,双眼里有光芒在闪耀,可他还是缓缓问。

“如果,我要对付舅舅呢?你也愿意帮我?”

梅馥垂下眸子,掩过一些情绪,淡淡道。

“愿意,但我要皇上承诺,等皇上手中权力固若金汤的那天,不要再同他计较之前的种种……”

李玥望着她,摇头讽笑道。

“到底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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