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李昀清请的婚礼策划人到了台北，将杨凝之和李昀清带到了市中心的一家婚纱店里。
“杨小姐，请试下这件，李先生请的设计师专门给您做的，设计是李先生同意过的哦。”
那个婚礼策划人招呼了服务员一声，就有人把一套婚纱拿到了杨凝之面前。
“有什么问题就跟我们说下。”
“嗯好。”杨凝之捧着大大的婚纱走进试衣间里。
她拉上帘子，看着那件有些蓬松裙摆的婚纱，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隐形拉链在哪里，结果穿上身去，又花了不少时间。
……
杨凝之好不容易穿好了婚纱，拉开帘子走出来，就看到正坐在一边无聊地翻着杂志的李昀清。
他抬眸看向一身雪白的杨凝之。
她身上的婚纱，有着简约的抹胸和高腰设计——
两块如同叶子形状般的纯白色布料，分别从她的背部往前包裹住她的上半身，交接着拼接起来，在她的胸口处形成两个往上翘起的棱角，现代而冷冽。
蓬松的裙摆罩着一层白纱，隐隐约约的。
站在灯光下，她周身像是包裹着一层白色的光芒一般。
她露出的一片背部光泽如绸缎一般，背脊上一对蝴蝶骨在灯光下尤为明显，漂亮得惊艳。
“嗯？怎么样？”杨凝之看向李昀清，扬唇一笑。
李昀清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来，走到杨凝之旁边，对她道：“非常……性感。”
“……”杨凝之无语，抬起手肘就捅了他一下。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这婚纱穿起来，还挺合身的，都没有量过她的尺寸，怎么会这么刚好呢？
“话说，这个尺寸……我印象中好像没有量过，怎么穿起来刚刚好的？”杨凝之有些好奇地看着镜子里的李昀清。
“你之前穿的那件黑色的裙子，按照那件做的。”李昀清平静地道。
他看着镜子里的杨凝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过，你穿那条黑裙子时，到今天已经过了两年了，没想到你的身材一点变化都没有……是我努力得不够么？”
他最后一句话里带着暧昧的笑意，杨凝之一下子脸就红了。
她转过头就瞪了他一眼，狠狠道：“身材没变那不是很好么，说明我没有胖！真抱歉让你失望了哦，胸没变大！”
“哈哈……”李昀清笑着，眼眸眯了起来，抬手按住她的头，搓了搓，道：“不大就不大，不是每个男的都喜欢大的。”
杨凝之却依旧凉丝丝地道：“但是大部分果然都是喜欢大的吧。”
“……”李昀清微微蹙起眉来，他觉得杨凝之一棍子打死了所有男人，他一下子也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她好了。
“吼吼！你默认了吧！”杨凝之嘴唇微微地翘起来，一副得逞了的模样，慵懒得可爱。
“因为你把话说太绝了，我突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了，似乎怎么回答都会出错。”李昀清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诚实地解释了一句。
“其实我那么说，换做我是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哎……”
杨凝之挑了挑眉，思考了一下，也马上放弃了，无所谓地耸肩道：“不过，你嫌弃我胸小的话，我可不会去隆胸的说。”
李昀清抬手便按住了她的头，猛地晃了晃，道：“你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杨凝之被他晃得头晕，马上就抓住了他的手，恼怒了似的，道：“装了对付出轨男票和老公的三百六十计！可恶！”
“……出轨……还三百六十计……”李昀清嘴唇一抽，头上就是几条黑线。
他瞬间无语了，心知杨凝之这是气话——她还在气着胸小的事。
“不行，你得给我分享下。万一是你出轨了，那我不是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用么？”李昀清摇了摇头，平静地对杨凝之道。
“噗……”杨凝之见他蹙着眉，一副严肃的样子，不由得就笑了出来，瞬间气也消了。
她有些无奈起来，道：“……你够了哦。”
李昀清这才松了眉头，眼光却是飘到她的胸上，然后便抬手指了指她的胸，道：“这里小也好，大也好，都是我的。”
“……”杨凝之白了他一眼，红了两只耳朵，抬手便拍开了他那只指着她胸的食指。
他们两人的对话全部都被后面不远处站着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的婚礼策划人捂着嘴笑着，而婚纱店三个年轻的女员工，都已经红了脸。
……
试完了婚纱，杨凝之又吃了好多片不同的蛋糕，美滋滋地填饱了肚子时，婚礼蛋糕也选好了。
最后剩下的只有李昀清的衣服了。
“你的衣服呢？”杨凝之怀疑地看着他。
“啊……忘记在哪里了。”李昀清似乎是真的忘了。
他蹙了蹙眉想了想，然后便转头看向那个正在检查杨凝之那套婚纱的策划人，问道：“我的衣服呢？”
“噢！在我后车厢，我马上出去拿。”周莹瞪大了眼睛，突然想到了似的，马上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黑色袋子，递给了李昀清，道：“这个。”
“快换，我想看！”杨凝之好奇地盯着那个袋子。
“你应该知道，男人的衣服差不多就那样子而已吧，不要期待太多了。”李昀清有些好笑的看着她。
“哎我知道啦，但是我还是想看嘛，快去换喏。”杨凝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马上就推着李昀清去换衣服了。
……
不到五分钟，李昀清就换好了衣服，一边整理着袖口，一边走了出来。
杨凝之歪头看着他一身烟灰色的三件式西服，搭配着白衬衫和深灰色的纯色领带，领带上绣着一朵暗紫色的玫瑰花，栩栩如生，夺人眼目。
杨凝之心想：确实……看起来好像和平时李昀清穿的其他西服差不多，但是这个男人果然是身材好啊……
太万恶了，原本就带有撑起人身体版型的衣服，在他身上穿上，活生生一个画报里走出来男模特。
这一身定制的西服布料看起来泛着一层光泽，连一点褶皱也没有似的。
即使是看着，没有亲手碰到，就能感觉到那种布料穿上身应该是十分舒适的。
杨凝之笑了笑，对着李昀清竖起了大拇指，道：“不准你穿这身出去勾引人！男的或者女的都不行！”
李昀清勾唇一笑，笑容温柔。
“快去换掉！”杨凝之又是推着他赶快回去换掉衣服。
李昀清望天，心想：这女人的思维真是……不穿给她，她就好奇，穿上去了，又马上要求他快点换掉。
……
这一整天，杨凝之和李昀清都是跟着那个叫周莹的婚礼策划人在各个地方走动着。
最后到晚上时，他们已经把大部分的细节订好了下来，周莹也连夜乘飞机离开了台湾。
在外面走了一整天的杨凝之也有些疲惫了。
回到酒店里，她就坐在床上看着手机，一动也不想动。
她正开着微信，看着与宋琳琅的对话页面。
她们最后的聊天记录时间是在年初的寒假时——自从那次琳琅因为自己不愿意去见林子珩的事而生气离开后，她们两人再也没有联系我。
杨凝之叹了口气，干脆躺倒在床上。
她抬手把手机高高地举起，双眼盯着那个对话框，心想：琳琅她……还愿意来当自己的伴娘吗？
这么想着，杨凝之就陷入了发呆的状态。
愣神之间，拿着手机的手就是一松，手机从她手里滑下来，一下就打在正下方她仰着的脸上，痛得她叫出了声来。
“啊！——卧槽……”
杨凝之捂住了脸上被打到的地方，痛得眯起了眼，整个人翻了个身蜷缩了起来，自言自语地喊着“好疼”两个字。
……
没事吧？”李昀清看到那手机砸到她脸上的一幕，也是一愣，马上就走到她旁边，伸手握住了她的肩，想看下她的脸。
“唔没事……”杨凝之从床上坐起来，脸上一小块红红的痕迹，还在继续疼痛发作着，让她微微蹙着眉。
李昀清的手掌轻缓地覆盖住她被砸到的半边脸，道：“刚刚在愣什么？”
他手掌的温度缓解了她脸上的疼痛。
杨凝之稍稍松开了眉头，抬眸看他，道：“琳琅的事……她说要做我伴娘的，可是经过上次那件事后，我们一直就没联系，我在纠结要不要联系她。”
“非她不可吗？”李昀清平静地看着她，想起了上回她被宋琳琅泼了一脸水的事。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人选，只是她毕竟是我认识最久的朋友了。”
“还疼吗？”李昀清的手掌缓缓地抚过她的脸。
“不疼了。”杨凝之握住他的手。
“听我说。”李昀清反握住她的手，平静地道：“如果她还想要你这个朋友，她会联系你的。”
“嗯……我知道的。”杨凝之笑着，点了点头。
李昀清也是一笑，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有一个秦一的未接电话，便对杨凝之道：“我回个电话给秦一。”
杨凝之无声地点了点头，李昀清便拿着手机走到了隔壁房间。
她则重又拿起自己的手机看着，却突然发现微信上出现了一个久违的人——林子珩。
杨凝之有些疑惑地蹙起眉来，犹豫了一下，她还是点开了那个带着红点的对话框，上面是林子珩发给她的几句话——
“凝之，我从美国回来了，好久不见，有空能够见一面吗？”
“之前的事情，我再次跟你说声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不知道琳琅她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病了，肺癌晚期……这次回国，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所以……能够见一面吗？”
“我没办法要求你完全原谅我，我也知道这个要求太过了……但是，我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作为朋友之间见最后一面，可以吗？”
杨凝之握着手机的手一颤，眉头便倏地松了开去，余下呆滞恍神似的神情。
她觉得她心里瞬间又乱了起来。
她心想：原本觉得那次拒绝了宋琳琅的要求，自己也把“不去见林子珩”这个想法定在了心里，但是如今看到林子珩亲自发出的请求，却让她开始有些动摇起来——“朋友”这个词……让她有些动摇起来了。
杨凝之心知：林子珩在病重关头回国，只能说明他的病已经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彻底放弃了。
杨凝之脑子里回荡着一个声音，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时间不多了”。
“怎么……办？”杨凝之自言自语地，重又蹙起了眉来，握着手机的手也紧了许多。
她沉默了一会儿，心想：她如果去见林子珩，就是把李昀清的尊严和他对自己的爱都一并踩在了脚下。
她手指一动，颤抖着，却是快速地在微信对话框里输入了一句话——
“抱歉，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她的双手不可控制地颤抖着，握紧了又马上松开了，如此反复着，连下唇都要咬碎了一般。
最终她还是闭上了眼睛，按下了发送键。
她仿佛不敢再看一次那句自己发出的狠心语句一般，睁开了眼来，看着手机屏幕，就马上退出了微信，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她愣愣地，蜷缩起身子，双手抱住了双腿，下巴支在自己膝盖上，发愣着，睁着眼睛看着空气里的一点，直到眼前的一切全部失焦，她才低头把自己埋了起来。
……
同一时间，李昀清挂了电话，走回到卧房里，就看到杨凝之抱着双腿，肩膀微微抖着，明显是埋着头在哭。
李昀清眉头微微蹙起来——刚刚秦一那通电话，就是打来告诉他林子珩已经放弃治疗回国的事情。
他心想：林子珩回国……估计就是想要见凝之一面。
李昀清站在门边，看着杨凝之双手抱着腿，手指紧绷着泛白了起来。他一眼就看清楚她此时的痛苦与挣扎。
他心知：……林子珩刚刚……估计已经联系杨凝之了。
李昀清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圈住杨凝之颤抖着的双肩，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紧紧锢在她双腿上的手，轻轻地掰开了。
他拉着她的手腕，环着她的肩，他就将杨凝之拉进了他的怀里。
杨凝之感觉到李昀清身上的温度。
她只觉得他无声地将她搂在他怀里，无言却带着强大的安慰般的力量，让她一下子就软化了下去。
一切紧紧憋屈在她心里的挣扎与痛苦都一下子崩塌了，汹涌地随着她的眼泪和哭声，全部涌了出来。
他无声地拥抱着她，没有问她一句为什么哭，也没有问她一句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
他仿佛是将她哭泣的原因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就静止了一般，紧紧地抱着她，任她在他胸口哭得稀里哗啦地。
……
断断续续的她的哭声最终缓缓地消失时，她双眼已经红得像是兔子一样子了，湿润着，仿佛怎么擦也擦不干似的。
李昀清坐在床边，杨凝之的头枕在李昀清的腿上。
两人都沉默着，静谧着的气氛似乎十分的安宁。
李昀清平静地低着头，看着枕在他身上的杨凝之，无声地抬着手，指腹划过她的脸颊，将她的还湿润着的泪痕拭干了。
杨凝之看着上方低着头看她的李昀清，抬起手就抚上他半边脸。
她打破了沉寂，声音有些哑地道：“你不问为什么吗？”
李昀清没什么反应，只是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才不问。”
杨凝之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也有些好奇，道：“你真的知道？”
“林子珩的事对吧。”李昀清收回笑容，薄唇微启，吐出了那个答案——
“我知道他回国了，他想让你去见他一面？”
“你是神算么……”杨凝之微微眯起眼。
“秦一打电话给我，就是要跟我说林子珩回国的事。”
李昀清扬起唇来，道：“他在美国治疗得好好的，突然回国，只能说他决定放弃治疗了，而且，他对国内的什么人或物还有留恋，想回来再看一下那个人或物——临死之人的想法，不过如此。”
“我拒绝他了，我不会去见他的，绝对不会。”杨凝之马上诚实地回答了一句。
“我知道。”李昀清看着她一张写满了坦诚的脸，不由得便笑了出来。
“话说……你知道么？你每次一说起关于死亡的话题，我就觉得，你真的是看过太多死人，所以才能够笑着说出将死之人的想法之类的话。”
杨凝之抚着他半边脸的手缓缓挪动着，食指就按住了他的唇，轻轻地在他唇上划动着。
李昀清薄唇一动，就将她的食指咬住了，温热的舌尖滑过她的指腹。
杨凝之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脸色有些红，便挣扎着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之所以知道将死之人的想法，是因为我每次想象着，如果死亡降临在我身上时，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
“是什么？”
“是你。”李昀清平静的吐出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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