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黑夜(续)(1/1)

()龙吟响彻天地,仿佛天神的巨吼,又像是大地的震怒,这是英雄的嘶吼,这是豪情的迸发,这是——龙吟。

尽管这个世间没有人见过真正的龙,更别说听过龙吟,但是所有人的脑海里毫无例外的想到了两个字——龙吟。

龙吟震荡不息,“叮”的一个细小的声音夹杂在龙吟里,洛川羽手持龙吟剑,堪堪抵住那个黑衣人的细剑,两剑相交发出清脆的剑鸣。洛川羽看着龙吟剑耀眼的剑身,纯洁若月华,刻满花纹的剑身华丽而神秘。

洛川羽紧紧握住龙吟剑,双眼发出狠厉的光芒,盯着那个黑衣人。那人力量奇大,两剑相交,洛川羽只觉胸口气血翻涌,气息紊乱,喉头泛出一股腥咸,洛川羽强行压住。但是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支配着洛川羽,洛川羽似乎能感到自己有源源不尽的力量。那个黑衣人的细剑和龙吟剑相碰,毫不犹豫,转身急退,毫不拖沓绝不恋战。洛川羽在那个瞬间看见那个苍白无血sè的脸,仿佛终年不见rì光/ ,眼光里是无尽的戾气。

洛川羽手持龙吟,站在原地,忽然一阵脱力,龙吟发出纯白sè的光芒,他一人仿佛剑神傲然dú lì,心里却不禁叫苦,“一象果然霸道,瞬间耗尽羽力。看来这次没招了。”他却不肯示弱,忽然想到壶海让自己不要说话的jǐng告,现在想来原来是虚晃一招,让鬼音猜不出自己的身份,增加心理战的筹码,此刻自己只能继续装下去,先吓他一吓,当下冷冷地说道:“想要小鬼,先过了我这关。”

空气里被龙吟翻涌起无边的灰尘,鬼音若隐若现在黑暗里。没有回答,尘埃落定,洛川羽忽然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对面竟然站着五个一摸一样的人。

苍白的脸,诡异的眼睛,黑sè的斗篷,只是其他人面无表情,中间的鬼音泛着血丝的嘴唇噙着一丝冷酷的微笑。

洛川羽目瞪口呆。这几个人竟然一模一样。这时一只手忽然搭在洛川羽肩膀上,洛川羽回头,惊喜地看见壶风镇定朴实的脸庞。一股jīng纯的气息悄然传入身体,洛川羽一震,这么jīng纯的羽力瞬间融入血肉,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乾坤壶的羽液。

“接下来交给我们了。”他淡淡的说了一句,虽然脸sè苍白,洛川羽知道他并没有受到重创,心里狐疑,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象。

“不是他,你不是他。”鬼音伸出白玉般的手指,拭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死死锁住洛川羽,洛川羽避开他的目光,一迎上那个眼神,仿佛刹那间坠入冰窖,一股又一股的冷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什么是他不是他,这个人难道疯了?”壶海和壶离分列洛川羽两侧,壶海冲洛川羽投来感激的目光,只是壶离的依旧满脸戾气,似乎要将鬼音碎尸万段。

“一象么,世上除了天羽凤族的人,难道还有人会一象?还有那龙吟,你到底是谁?”鬼音神sè里含有深深地忌惮。

“既然你知道他和天羽部的关系,那么你应该知道,天羽部的规矩。”壶风冷冷地说道。

鬼音没有说话,壶风的话让他不得不审视如今的形势。天羽部在东逝的地位不可动摇,况且一直都是非常神秘和恐怖。他在心里暗自揣度,今天这种情况显然让始料未及,洛川羽的出现处处可疑,却又处处泛着神秘的气息,身上华丽的披风,那可是权利的象征,龙吟剑,沙鸟蛋,一象,这些莫不和东逝的最高权利集团天羽部有着密切的关系,况且从始至终洛川羽都没表明身份,这和天羽部的行事方式如出一辙。他又看向状若无事的壶风和壶离,“还是低估你了,竟然一直隐藏了实力,只是没有想到,猎羽人里竟然有真态的高手,一个真态的高手怎么甘心做一个猎羽人,啧啧。”鬼音冷冷一笑,不再言语,戴上兜帽,五人齐齐转身,眨眼间消失在黑夜里。

“哪里跑?”壶离大叫一声,张弓yùshè。壶风伸手拦住他,忽然面sè一皱,捂住胸口,又一股血从胸口流出。

“怎么会这样?”洛川羽急忙扶住壶风。

“鬼音着实厉害,我拼尽全力,也只挡住他八成攻击。”原来鬼音的目的并非壶风,而是壶离,方才壶风强行挡住他的攻击,一切都在瞬间完成,反倒是壶离受伤较轻。壶风强装镇定,他又看见洛川羽施展出如此惊人的实力,索xìng施展心理战术,吓走鬼音,完全是借了天羽部多年的威名。不过他不知道洛川羽实是机缘巧合之下搞到了这身行头,和天羽部是没什么劳什子关系了。

壶离看见壶风胸前的鲜血,蓦然清醒,忽然间颓然坐到在地上,一副伤心yù绝的摸样。壶海扶住壶风,壶风看了一眼壶离,说:“快走,等会鬼音必回发现不对,到时我们半点胜算也无。”他看看壶离,忽然厉声道:“老离,你这个样子怎么能为她报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你现在的修为,只能白白送死。”

洛川羽看着虚弱的壶风,神sè之间自有一种威严,“方才他为什么向我身体里输送这么jīng纯的羽力?”他心xìng单纯,忽又想到壶风也许是看出自己羽力低微,输送羽力帮助自己,宁愿自己受伤。想到这,他想了想,说:“我羽力不纯,施展三象恐怕勉强而为,壶海,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神sè关切地看着壶风,自然而然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然而壶海却神sè大震,这八象羽术在东逝享有盛名,东逝历来尊崇那些羽术高绝的羽术大师。然而八象羽术修习条件极其苛刻,在东逝只有凤族寥寥几人jīng通,此刻他再无怀疑,料定洛川羽是天羽部凤族的人无疑了。壶离看向洛川羽的眼神也变得异样起来。没有先前得到嘲弄,而是,尊敬。

洛川羽却无暇关注他们表情的变化,三象的原理在脑海里急剧翻滚。

虚,表,体,是为三象。万物化羽,羽化万物。当初创造八象的人认为,世界是由几种基本的元素的组成,他将这种基本的元素称为象。三象是用羽力来解释生命机理,那人认为黑白灰三种羽力是身体的基本,分为灰虚,白体,黑表,这几种羽力互相衍化,成血化肌,生骨成髓。这些理念着实匪夷所思,寻常人难以理解,并且释放方式艰深繁复,和一般高深的羽术截然不同,是以修炼这种羽术之后再修习其他的羽术反而难以理解。反过来,那些修习其他羽术的人,修习八象就得颠覆之前的所有认知。总的来说,创造这门奇术的人境界着实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将自己对世界的领悟糅合到羽术里,并且自成体系。洛川羽对羽术一窍不通,对所有的羽术都囫囵吞枣的一通学,还有老头子那些笔记,倒让他进入了一般人所不能理解的关于羽术机理的境界,好似一颗长在高崖上的种子,一出世就能最热烈的阳光和最jīng纯的雨露。虽然他羽力低微,但是他已经比别人看的更远,看的更深,自然时机成熟时他也能成长的更快。

他反而不知自己的优势。是以当壶海壶离听他说要施展三象时,内心巨震。浩浩东逝,能修习三象的人屈指可数,这样的人莫不是东逝权利高层的人。此刻不容他多想,他凝神聚气,伸手搭在洛川羽的肩膀上,猛然间,红光大盛,浓密的羽毛重重叠叠海浪一样狂涌而出,那是纯粹的红sè,不带一丝杂质,既不像血sè那般骇人,也不是晚霞一样艳红,那是浓烈的生命之sè,刹那间一阵火热的感动冲入洛川羽心头,胸中的热血似乎开始沸腾,翩然舞蹈,浓烈的要融入生命,那是生命的力量。

“好强的羽力。”洛川羽不禁惊道。壶海一笑,淡然地说:“我们壶族的羽力不同寻常,不过和你比却又远远不如了。”他已不再如先前般自傲,心道洛川羽必然身兼绝技,只是限于体质而已。这时壶风忽然大叫一声,嘴角溢出血沫。“赶紧开始吧,风叔伤的太重。”

洛川羽神sè一正,双手浮动,无数若有若无的黑sè白sè灰sè的雾气缓缓从手掌溢出,极其缓慢,体内的羽力疯狂涌动,壶海的羽力庞大无匹,带有浓烈的生命之力,对于洛川羽来说就像是大河吞没小溪。体内仿佛炸开,他强行运转羽力,想要以小溪带动大河的流动,是以羽力反而不能运用自如,化出的三象异常缓慢。

壶离一直在旁观看,此刻也瞧出端倪,洛川羽显然对于壶海的羽力不知如何引导运用,由此可见洛川羽却又像是什么都不懂。但是他却会这么艰深繁复的羽术,着实让他费解,然而此刻也不容让考虑,收拾心情,大叫一声,“我助你一力。”

瞬间无数的黑sè的刻纹在他皮肤上浮现出来,他整个人就像被雕刻的大理石板,密密麻麻的青sè丝线状物体在他身上隐隐发光。

他双手抵住洛川羽另一个肩头,洛川羽只觉身体仿佛被控制一般,体内那些横冲直撞的羽力被牵引,从手掌间释放,在掌间以三象的运力方式循环一周,迅速幻化成黑白灰三sè的浓密的实质羽毛,不知比洛川羽快出多少倍。

洛川羽这才知道,三人之中,壶风羽力最高,其次是壶离,最后是壶海,然而三人羽力各有千秋,实是没有高下之分,因而形成一个循环非常之易,恰好能形成各种阵法。想来那个天壶大象是个极其厉害的阵术。

这时壶风忽然睁开眼睛,三象几乎是瞬间治愈了他的身体,他们之间仿佛又某种契合,借由洛川羽的三象,迅速就治愈了壶风的重伤。

壶风双手交叉,面sè逐渐平静,壶离,壶海也都撤开。洛川羽收回三象,一阵疲惫,体内两股残留的羽力在体内横冲直撞,气血翻滚,一时竟然不能自己。

“此地不宜久留。凤鸣堂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和善的看了洛川羽一眼,道了声谢。

“从山下蜿蜒么?”壶海整整箭袋,问道。

“不,一来,鬼音行事向来心狠手辣,狡猾多变,此刻难保不会在山下设下埋伏。二来,这次变数众多。”他若有深意地看着洛川羽,接着说,“我们要就反其道而行,去碧落城。”

“他们绝料不到我们会在碧落城落脚。”壶海两眼放光。

“没错,碧落城各方势力交错,复杂多变,他决然不敢在碧落城有什么大动作。”壶风接过话来。

洛川羽放眼望去,远处的碧落城犹如黑夜中的夜明珠,闪烁着灿烂的光芒,然而百丈峡谷隔断了去路。“可是我们怎么过去?”洛川羽问道。

壶海微微一笑,对着眼前的深渊努努嘴。

洛川羽看着这百丈的峡谷,张口结舌,“越过这道百丈深渊?”要知道,只有灵穴开在身上毛孔的人才能凌空飞度,这样的人及其罕见,一般的飞行羽术都是有一个停顿的瞬间用来让身体内的羽气交换,即使壶风是真态的高手也不可能让他们四个同时过去。

壶海笑了笑道,“接下来看我的吧。”他打开身上的另一个袋子,缓缓从中抽出一个手指粗的绳子。

“值钱的东西怎么都在你身上?”洛川羽看到他身上这么多乾坤袋,忍不住打趣道。

“我跑的快,放在我身上,安全。”壶海笑了笑,将那绳子系在穿云箭的箭尾。洛川羽恍然大悟,凭空搭桥!只是这么远的距离,穿云箭竟然能shè过去。

壶海张开巨弓,洛川羽此刻才看清这弓朴实无华,像是用某种古木制成,完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半轮弯月之下,衬托出壶海飒爽的英姿。

嗖的一声,去势如闪电,那绳子源源不断的从乾坤袋里串出,几百丈之长。

壶风满意一笑,说:“小海,你的箭术又有突破。”

壶海不可置否,隔着遥远的距离,只听得到一声穿破岩石的声音,壶海道:“成了。”他将绳子斩断,系在一块厚重的岩石上。

壶风转过头对洛川羽道:“小兄弟,你先走。”

洛川羽将紧紧腰间龙吟剑,将沙鸟蛋系在袖子里。不多言语,搭在绷着紧紧的绳子上,耳边生风,眨眼间已滑出几十丈。

“他究竟是谁?”夜凉如水,风断断续续地吹来。他胸前的血迹未干,泛出浓浓的血腥味。他眼神深邃,不知在想着什么。

“天羽部到底有多少怪物。龙吟剑,竟然真的是龙吟剑。他究竟是谁?”壶离的小眼睛里血丝未尽,此刻他冷静下来,心里一团又一团的疑问。

“我总觉得他就像一张白纸一样,撒谎也是那么蹩脚,对别人闻风丧胆的凤鸣堂他竟然毫不畏惧。但无论怎样,我希望我们是朋友,而不是敌人。”壶海看着渐渐消失的洛川羽,露出一丝微笑。

“朋友,呵,现在的东逝没有朋友,只有利益。山雨yù来风满楼,,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来捕捉小鬼,不过是在将来的乱世里寻找一条退路而已。”壶风叹息一声看着被乌云遮掩的乌云,“走吧。”他厚重的身体竟然轻灵地踏上绳子,在绳子上如履平地,如凭虚御风,飘飘然若滑翔的飞鸟,眨眼间消失在远处。

“走吧。”壶离踏上绳子,如法炮制。

壶海看着辉煌的碧落城,这样的盛世又能持续到几时,那些不可预测的野心就像野火,会在以后未知的岁月里无情的碾压,粉碎,让所有的璀璨变成废墟。

他心里泛起了强烈的不安。夜sè已深。明天,明天的明天又会是什么,是杀戮,是守护,是希望还是绝望。他无法可想,也不想去想,他能做的只是保卫,亲人,家族。

他踏上绳索,消失在夜s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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