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纳文唤他们去的地方，并不是前院，也不是议事厅，而是老夫人的院子。
一家人全到齐了，就差秦子沉和杨卿若。
一进门，杨卿若便看到，秦纳武跪在地上，原本花白的头发竟剃得光光的。
“你想清楚了？”老太爷冷着脸，看着面前跪着的二儿子，沉沉的问。
“纳武，你为了那个女人，真的连爹娘和儿女都不要了吗？”老夫人伤心的抹泪。
“爹，娘，儿子不是为了她。”秦纳武平静的抬头，“儿子只是想为自己赎罪。”
“你赎什么罪？又不是你犯下的错。”老夫人反问。
“虽非儿子犯的，却与儿子有关。”秦纳武摇头，如实说道，“我是她的丈夫，她犯下大错，何尝不是儿子太相信太纵容的缘故？”
杨卿若惊讶的瞪大了眼。
秦纳武看破红尘并不奇怪，她没想到的是，他有这样的担当。
只是，出家就能赎罪吗？
“子沉，你来劝劝他。”秦纳文看到门口两人，走了出来，对秦子沉示意道，“最好让他打消这念头，你的话，他或许还会听。”
之前，就是因为秦子沉的话，秦纳武才幡然惊醒，消了死志的。
“二叔。”秦子沉点头，走了进去，蹲在了秦纳武身边，轻声喊。
“子沉，我意已决，你别再劝了。”秦纳武看了秦子沉一眼，截住了他的话。
“二叔又怎知，我是要劝您？”秦子沉轻笑，摇了摇头，“我知道，二叔不愿在家触景生情，我也懂您的心情，若是我，只怕比二叔您更宠自己的媳妇儿。”
说着，还回头望了杨卿若一眼。
杨卿若愕然，不由脸上一红，正准备避开，突然便察觉到旁边投来一记凌厉的目光，她抬头，却是秦夫人。
她撇了撇嘴，不理会秦夫人那阴沉沉的目光，再次看向了秦子沉。
话是他说的，跟她可没什么关系。
“但，我与二叔又是不同的。”秦子沉继续说道，“小呦若是犯错，在外，我可以包容她为她收拾烂摊子，但，关起门来，错就是错，身为丈夫，该教还是得教，该罚的也不能少，二叔，您说对吗？”
“你想说什么？”秦纳武听得一头雾水。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到底是劝他不要自责还是在讨伐他确实有错？“二叔觉得，纵容了不该纵容的，错在您，这点，我并不想劝，您错了也是事实。”秦子沉笑了笑，继续道，“可是，您光想着对白氏负责，想着出家自罚便是赎罪，可是，祖父祖母有错吗？大姐和三弟六弟
有错吗？”
秦纳武愣愣的看着秦子沉，还是没太明白。“父母在，不远游。”秦子沉有些蹲不住，撑着膝盖起来，叹息道，“二叔，您是让自己不安的心找到了归属，可您却忘记了，您还有赡养父母之责，还有养儿教儿之责，不负白氏，却负了全家人，如此出家
，您真的能心安吗？”
“我……”秦纳武答不上来，一时怔忡。
是他，给秦家抹了黑。
也是他，让秦家抬不起头来。
他实在无颜再留在家里啊。
“只是求心安而出家，没得辱没佛门净地。”杨卿若听得直撇嘴，忍不住插了一句，“真想赎罪，日行一善，莫再做恶事不就好了。”
秦纳武一震，猛的回头看向了杨卿若。
杨卿若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警惕的问：“干嘛？我说错了？”
“小呦说得没错，日行一善才是上策，吩咐下去，府里上下即日起都要日行一善，多做好事，也是为我们秦家儿孙们积福。”秦纳文笑着打圆场。
“你听听，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还不如呦丫头懂事。”老夫人上前，伸手打了秦纳武的胳膊一下，顺势拉他起来，“今儿除夕，别扫了大家的兴，快起来。”
“是儿子想岔了。”秦纳武起身，低头一揖，又转身冲着杨卿若一揖，“呦丫头，以往是二叔迷了心窍，二叔给你陪礼。”
杨卿若忙闪到了一边，尴尬的摆手：“别，我可受不起。”
“二叔若是不想留在府里触景生情，不如，去家庙住段日子再回来。”秦子沉在边上笑着建议，“就当是静静心。”
“好。”秦纳武点头，也不再执着。
杨卿若狐疑的打量着秦纳武，她总觉得，他哪儿有点儿不一样了。
整个人就好像突然间放下了千斤重担，变成淡然轻松起来，配上那光头，还真有点儿出尘的味道。
“祖父，祖母，小呦给大家包了水晶彩饼，做了花开富贵。”秦子沉出去将杨卿若拉了进来，含笑说道，“我夫妻二人，提前给您二老拜年了。”
“好，好。”老夫人笑着点头，顺势转开了话题。
在场的都不是笨蛋，三两语便将僵持的气氛给活跃了起来。
秦纳才将秦纳武拉到了一边说话。
老太爷的脸色也缓了下来。
秦默河和秦默潭更是松了口气。
母亲刚没了，还是那样没的，父亲要是再出家，二房从此将再也抬不起头来。
阿南将食盒交给了管家，自有管家安排到厨房去。
很快，一家人开宴。
男人们一席，女人们一席，孩子们奶娘照顾着又另坐一席。
“小呦，来，坐祖母身边来。”老夫人看杨卿若越发的欢喜，刚落座，就招呼杨卿若坐到她左手边。
这原是白氏的位置，如今白氏没了，本该马氏顶上，但现在，马氏只能会在秦夫人身边的老位置上，不过，她什么也没说，依旧温婉的笑看着众人说话。
杨卿若的身边则是秦府的大少奶奶钱氏。
钱氏是个木讷性子，看到杨卿若坐在前面也没什么反应，倒是二房的陈氏多看了两眼，只是碍于如今上头刚没了婆婆，她也不敢在这儿多说什么。
再往下，则是二房的盛氏，三房刘氏和林氏安静的坐在自家婆婆下首。
“呦丫头，之前你说每日来陪祖母用早饭的，怎么这么许久都不来？”老夫人带着一丝嗔怪的对着杨卿若说道。
一句话，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杨卿若身上。秦夫人更是警告的盯住着杨卿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