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1)

看着眼前的财产清单和赠与合同,许流年眼窝滚烫,心口却冰凉一片。

程迩然说到做到,真的将他打拼那么多年的身家全部无偿赠送于她,她还要报仇吗?

报仇的结果不外是毁掉他辛辛苦苦打拼下的事业,让他一无所有,可他,已亲手将自己弄得一无所有了。

“所有的包括公司都送给我,你就不怕我把公司转手送人?”假装看文件,静了一会儿,许流年轻笑,么斜着眼看程迩然。

“送呗,横竖我手脚齐全,智商过人,怎么着也能赚到钱养活你和孩子。”程迩然挑眉,朝许流年抛媚眼。

“那我要是带着公司嫁给别的男人呢?”许流年不知自己矫情什么,也许,唾手可得,得来的太容易了令人不安。

“公司可以不要,钱财随你撒,但是,你必须是我的,我要你。”程迩然收了嘻笑,目不转睛看着许流年。

明亮的目光让人无所遁形,许流年胆怯,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邵碧青惨切的声音解救了许流年。

“迩然,你要是签这合同,妈就死给你看。”她冲进公证室,手里握着锋利的裁纸刀,明晃晃亮闪闪,颈动脉在光芒中无声地跳动着,随时会喷涌出鲜红的血液。

她怎么来了?

许流年心思转了转,忽而冷笑。

程迩然若有心使一切顺利进行,完全可以将赠与行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他在做戏,演一场让自己感动的大戏,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说暂缓一缓,以后再做公证?

不!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财产赠送要走的步骤那么多,邵碧青完全可以从程氏内部得到消息。

程迩然漠淡地扫了邵碧青一眼,对公证员说:“请继续。”

“迩然,你为了流年,连妈的生死都不顾了吗?”邵碧青哀哀低泣,裁纸刀往下压。

殷红的一道血痕,再稍微用点力,真的会血洒眼前。

心中的愤懑忽而消失,取之而来的是紧张。

许流年恨自己,想狠狠地抽自个儿一巴掌。

她干嘛要紧张邵碧青的生死,她不是一直盼着邵碧青苦不堪言了无生趣吗?眼下已经实现了,怎么反而退缩了。

公证程序有条不紊进行,只差最后一份文件了,许流年签上名字后,程迩然的所有财产,包括程氏,将尽皆属于她。

邵碧青握裁纸刀的手在颤抖,缓缓地,绝望地往下压。

手机铃声打破了沉仄的寂静,是邵碧青的手机来电话了。

邵碧青微一迟疑便接听了电话,她按得有些急,甚至连看来电都没有。

这个时候打电话来的想必是程振海,夫妻两个配合得真不错,许流年冷眼看着,不急着签字了,她要看,邵碧青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邵碧青喂了一声,随即眉头紧皱,那样子嫌恶得像吞了苍蝇似,要挂电话,却又没挂,眉头打结听着,视线从许流年脸上瞟过,带着探究犹疑。

“迩然,你非要把身家性命都交给流年,妈也没话说,妈有个提议,并不妨碍你们什么,可以吗?”挂了电话,邵碧青缓缓道,眼睛紧盯着许流年。

邵碧青提出,赠与合同加上一个附加条件,许流年受赠需尽义务,她必须为程迩然生儿育女,至少生一个孩子,不拘男女。

他们是夫妻,结婚了自然要孩子的,程迩然阴郁的神色略霁,看许流年,露了赞成之意。

自己已无法生育,这一个条件加上,穷一生,都无法得到程迩然的财产。电话那头是程振海吗?为什么突然让邵碧青这样说,他掌握了什么?是不是已查到儿子许峻身上?

许流年握笔的手紧了紧,淡笑了一声,说:“我没意见。”

使强用计得到,可以让自己心安,她不介意多花一些时间和精力去弄垮程氏。

从公证处出来,许流年接到陈思怡的电话。

“流年,子梓向我求婚了,我们决定,举行婚礼的日期跟你们定在同一天。”陈思怡喜气洋洋说,甜蜜的气息隔着遥远的空间无遮无蔽扑面而来。

孟子梓竟然为了保住和程迩然的友情,置终身幸福于不顾!许流年有些难受。

那个执着坚定的男人,他值得更好的。

如果自己前晚不配合陈思怡,孟子梓用不着这样牺牲。

我错了吗?

许流年抚心自问,找不到答案。

“时间这么紧,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呢,流年,你有没有空,陪我逛逛好不好?”陈思怡甜笑着问道。

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和孟子梓商量布置婚房敲定酒店,拍婚纱照发请柬么,找自己一个外人做什么,逛街买衣服可不是什么大事。

许流年心烦意乱,迟疑了片刻,低嗯了一声好。

程迩然听说孟子梓要和陈思怡结婚,没有意外之色,面上波澜不惊,只提出要送许流年过去。

“给点活路满大街的出租车。”许流年笑,朝一旁脸色苍白,眼角噙泪的邵碧青呶了呶嘴,推他:“我自己打出租车就行,你送送阿姨。”

坐上出租车,车子驶出很远了,许流年扭头看,程迩然在迟疑了许久后,终是走向邵碧青。

那是他的母亲,血缘割舍不断。

许流年涩涩地笑了,这个时候,分外想见儿子许峻。

看了看后视镜,没有可疑车辆跟踪,许流年对出租车司机说:“到z市去。”

当年从山坳逃出来后,最初她昏昏噩噩,后来发现怀孕了,一下子从茫然无措中醒了过来。

那时肚子里已有了胎动,她决定生下来,她要提醒自己,铭记血海深仇,后来的日子,有时她想,她可能是怕孤单,想要个人陪她,哪怕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对儿子许峻,她从来没讨厌过,甚至从他出生那一刻起,看着他皱巴巴的小脸,她便满心喜爱。

儿子也没让她失望,粘她粘得紧,和她很亲热。

她常常想,如果许峻是程迩然的孩子,那她的一生就圆满了。

许流年请了一个四十多岁的朴实的农家妇女于婶帮她照顾儿子,许峻如今住在于婶家中,z市市郊一个乡村中。

暮色低沉,小村庄低矮的民居里透射出来的灯光像隔了重重浓云,晦暗阴沉,农家小院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许流年还没看清,小的那个朝她奔了过来,抱住她大腿,哇哇哭着喊“妈妈”。

童稚的声音喊的许流年心肝都疼了。

走的那一天,怕儿子闹着要跟,趁他睡着时偷偷走的,都没有当面说声再见。

“峻峻那天醒来发现你不在了,哭了一整天,后来这些天,天天站门外等你,再有趣的玩意儿都没心思玩。”于婶悄悄抹泪。

许流年心脏被生生剁成碎片。

“妈妈,你不会丢下峻峻再偷偷跑掉吧?”许峻麻利地往上爬,勾住许流年脖子。

不舍和也不想丢下,只是她抛不下仇恨,不报仇,她不甘心。

“等妈妈把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一直陪着峻峻不离开。”许流年在心中无声地喃喃。

儿子很快就到了该回城上学的候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报仇,然后把儿子的户口落实下来。

于婶很勤快,房屋拾缀得很洁净,院子里的月季花长得更好了,姹紫嫣红,院子一角缺了口的水缸里养着她和儿子一起下河摸来的小鱼,熟悉温馨的一切看得许流年差点落泪。

“妈妈,你看,小黑长大了,我给它改名叫大黑了。”许峻指着水缸里摇头摆尾的鱼儿给许流年看。

果然得叫大黑了,刚抓回来时只有手指长度粗细,眼下已小半个巴掌大了。

“妈妈,你看那一条鱼,那是老黑,大黑的妈妈,你走后,我自己下河抓的。”许峻又指向另一条更大一些的鱼,“妈妈,大黑没有妈妈陪好可怜,我给它找了妈妈回来。”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控诉自己的残忍,儿子很沉,抱在手里双臂有些麻,不知不觉中,从一点点的小娃娃渐渐大了,往后,只怕就懂得找爸爸了,到时,自己上哪找个爸爸给他呢?

吃晚饭时,许峻咧嘴笑着撒娇儿要许流年喂他。

两岁时,他便闹起独立,学会自己吃饭,小勺子小筷子拿得稳稳当当,这会儿偏生返老还童似,许流年忽然间想起程迩然使诈要自己每日午饭后帮他揉肚子的事,望着儿子有些恍惚。

儿子眉眼渐渐长开了,皮肤白皙,眉秀眸清,唇边若隐若现的酒窝,配着撒娇耍赖的狡黠笑容,竟隐隐有程迩然小时候的模样。

许流年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将幻觉摒弃出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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