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虎呀(1/1)

惠平公主慌了,给她母亲打了个眼色,想让她母亲给她寻一个台阶下。

皇后娘娘这会儿也忘记了自己的女儿有多么的不听话,思了又思,这才斟酌道:“皇上,此事关系着公孙家的声望,这么多大臣在场……”她是想要陈帝换一个人少的地方说事,总不能让惠平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给公孙家认错吧!

陈帝当然理会她的意思,也心知这是再好不过的对策了,哪怕他是真想不管惠平了,可他陈家的脸面可不能丢得一干二净啊!

陈帝便道:“忠国公,咱们移驾偏殿如何?”

这是一句废话,忠国公也不敢说不啊!

陈帝都站起来了,一旁的柳妃和李妃也虚扶了皇后娘娘一把。

这厢跪着的池浅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的时候却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还拉着脸道:“腿麻,走不了道了。”

陈帝一看“他”耍赖的脸,心道:这熊孩子!

只能对一旁搀着他的盛海道:“你去扶他一把。”

盛海得了令,跑到池浅跟前的时候,不动嘴皮只出声音的小声道:“行啦,知道这事儿你委屈,可那也不敢和皇上对着干呀!”

池浅撇了撇嘴,不说话。

公孙楚倒是想学池浅来着,一是没有机会,二是就他这副顶天立地的身板学也学不像。

公孙茂就没给他任何机会,早在盛海跑下来的时候,已经一把扶住了他。

这个中秋晚宴,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不欢而散了。

偏殿里亮了好久的光,不过,没哪个胆子大的敢凑上去瞧一瞧。

一进了偏殿,得了公孙茂示意的公孙楚立马跪下开始请罪。

“皇上,臣这个人可能是在外头领兵久了,沾染了许多军队里的坏毛病。臣就是瞧着皇上身边的小阿余挺招人待见的,这才闲来无事多说了几句话。结交什么的,真的算不上。娈|童,那就更是大大的冤枉。我就是教他写了几个字,倒是可以算得上是他半个师傅。惠平公主一定是误会了,臣素来鲁莽,确不是有意冲撞了公主,坏了公主的好事。”

md,这是要引火烧身了。

惠平公主的面上火辣辣的,不是羞的,而是气恼。

她狠狠地剜了一眼公孙楚,又瞪向了那厢的公孙茂。

她心里头明白,公孙茂这是豁出去了不要脸面,也要治她一个难看了。

陈帝一听公孙楚的话,明白了八成,肯定不会再去问他话中的“好事”究竟指的是什么。

他缓了好半天,好容易才压下去心里头的那口气,和颜悦色地对池浅道:“就因为朕说你的字写得太差,你才拜公孙将军为师的?”完全不给惠平公主争辩的机会。

池浅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就是不说话。

陈帝又道:“拜师你都拜错了,有堂堂的太史令大人常伴在朕的身旁,你不拜他为师,却去拜公孙将军为师,不是习武却是习字,说出去都让人笑掉了大牙!”

公孙楚不满地哀嚎:“皇上,臣也没有您说的那么差!”

陈帝:“你有几斤几两,朕的心里还不知道?”

公孙楚悻悻,却也知适可而止,不应该再言语了。

陈帝便又对忠国公道:“是朕教女不严啊!”

“皇上言重了。”就算揪住此事不依不饶,那惠平公主也不过是被强行闭门思过,只要皇后娘娘还在,便动不了其根基的。倒不如做个大肚能容的国公爷,别让陈帝为难不是吗?

最后的结果,陈帝责罚惠平公主闭门思过一月,又罚了她亲自登门给忠国公道歉。

至于池浅……有她什么事儿吗?

这就是小虾米的悲哀了。

陈帝又安抚了忠国公几句,再将话题转到公孙兄弟的身上,责怪道:“朕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了安定。说的是大丈夫何患无妻,可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不说别的,要对得起父母对得起祖宗才行。朕可不管你们是因着什么原因,现在还不娶妻,既然你们的父亲不能为你们做主,朕来可行?”

又有谁敢说不行呢!只能在心里企求陈帝一觉睡醒,就忘记了逼婚的事情。

忠国公领着儿子们跪安了,临走的时候,还在心里将惠平公主骂的翻来复去。

想想这都什么事儿,简直就和无妄之灾一样一样的。

才出了偏殿,公孙楚的屁股就挨了两脚。

一脚是他父亲踹的,一边踹一边骂:“叫你没事儿乱跑,叫你给老子惹是非。”

另一脚是他大哥踹的,也是一边踹一边骂:“叫你仗着会点功夫就高来高去,这下好,不止害了你自己,还害了我。”

还没有意识到严重性的公孙楚:“……”将军的屁股也就只有这两人敢踢了。

陈帝将惠平公主训斥一顿,赶出了宫。

惠平公主不是不想辩解,只是心里头明白辩解了没用,帝心已经偏移,别说理不在她这儿,哪怕理在她这儿,她也是个没理的。

她不过一个没有多大用处的公主,能够依仗的除了她的母亲,还能有什么人呢?

惠平公主回府的一路上,一直在想她父亲所说的公孙家的事情,忽地就活了心思。

她是死过丈夫不错,那公孙茂不是也死过未婚妻,去哪儿找这么可心又有能耐的家庭!

惠平公主被禁了足,却一时半刻都闲不住,她命了心腹进宫给她母亲送信,说的就是她和公孙茂之间的事情。

千言万语化做一句话,那就是她想嫁人了,嫁给当朝的太史令大人,成为忠国公的儿媳。

惠平公主没觉得这事儿有多难办,是想着她和公孙茂还有那么一点点不清不楚的羞人事情。

皇后娘娘却上了火,虽说公孙茂死过未婚妻,可那不是还没娶过门嘛!以公孙家的门第和帝宠,也就是陈帝再没有适婚的女儿,若不然,娶一个风华正茂的黄花公主都可以,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娶惠平!皇后娘娘自知自家女儿的风评,委实为难的紧。

可别说,皇后娘娘也对忠国公家的门第很动心。

公孙家的老大官职不高,却得宠的很,又是老大,迟早会是国公府的继承人。

惠平若嫁了过去,生下的儿子那就是再下一任的国公继承人……

皇后娘想的有些远,好容易收住了势,这才开始考量此事当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

过了几日,皇后娘娘寻了由头召公孙实进宫。一瞧见他便略显忧虑地说:“先生来的正好,本宫正有一事烦心。”

“何事会让娘娘如此焦虑?”公孙实坐在帐幔之外,悠悠地道。

皇后娘娘当然不会傻的说出她和女儿正打公孙茂的主意,顿了一下道:“前一日,惠平令公孙将军蒙羞,本宫这心里不安的紧,也不知你父亲是否还在意?”

公孙实接过了宫女奉上的茶,慢慢道:“娘娘不必忧心,那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皇后娘娘便又道:“如此,那我便放心了。先生为我卜上一卦可好?”

“不知皇后娘娘想问什么?”

“……先生帮我卜一卜……惠平公主的姻缘,可好?”皇后犹豫了许久,还是试探道。

公孙实藏在袖笼里的手指一抽,笑道:“可,还请娘娘稍候。”

——

池浅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且这委屈还被人忽视了,这心里头的不爽,导致了她每天一睁眼,就有报复社会的想法。

怎么出了心里头的这口恶气,池浅表示自己真没什么想法。

陈帝那个又好面子又护短的,面上是只责备了惠平公主一个,第二天上完朝就喊了公孙楚到寿昌宫好一顿吼。说他办事不积极,叫他写的兵书怎么还没有写好。说他治军不严格,自己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公孙楚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临出宫门的时候脸色特别的差。

公孙楚才一转身,陈帝就向池浅看了过来,骇的她瞪大了眼睛准备好了挨骂。

谁知,陈帝只是看了她一下,就低下了头,开始批阅奏折。

饶是如此,池浅也不敢在陈帝的面前摆出太臭的表情了。

可,不高兴总可以吧!

陈帝忍了几天,终于在这一日用午膳之时发作了。

“阿余,你对朕很不满?”陈帝拍了筷子,对侍立在一旁的池浅道。

人人都想做皇帝,只有做了皇帝的人才知道,做了皇帝抛开了权力*带来的满足感不说,还真是日日都没有顺心的事情。

上朝的时候,要时刻注意朝臣的动向,谁的势力太大需要打压,谁是可以扶持的对向,时时刻刻想的是与权谋分不开关系的事情。

一下了朝堂,还要批阅各地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奏的事情五花八门,没几件是会让人愉悦的。

这吃个饭吧,还有一个小太临拉着个脸,就像才死了爹一样。

陈帝的糟心程度不表,反正连吃饭都没有胃口了。

皇帝一旦发了火,别管是多大的臣了,赶紧请罪那是王道。

正布菜的盛海只觉脊背发凉,偷偷地撇了池浅一眼,示意她赶紧求饶。

可人家偏不,还是拉着脸道:“皇上这样问,分明是对我不满,要治我的罪呢!”

看来还不傻,就是脾气太臭了。

陈帝气恼地道:“朕可不敢对你有不满!”

池浅抽了下鼻子,随即跪下道:“皇上斩了我吧!好让我赶紧去阎王殿投胎,争取下一辈子投生个好人家,无需富贵,只要父慈母贤,也让阿余尝一尝被父母疼爱的滋味有多好!”

陈帝噎住了,一旁的盛海居然摸起了眼泪,惹得陈帝给了他一眼刀。

这个午膳,陈帝没有用好,虽说最后喝退了阿余,也不知为何确实觉得委屈了“他”。

午后小憩前,陈帝吩咐盛海传旨,恩准阿余去长青宫一趟,还赏了两碟子糕点,命“他”带给“他”娘。

就跟说好的一样,池浅和公孙实在诺大的后宫相遇了。

长话短说,还得加快了语速道。

池浅道:“师父,我被人欺负了。”

“我知道。”

“没人替我出头……”

“哦,所以……我不是来了!”

公孙实道:“有一事我同你讲。”

“你讲。”

“近日皇后娘娘必会来请皇上,你到时务必随驾,见机行事。”

“会有何事发生?”

“哼,我猜是那惠平公主想做我大嫂。”

“……乖乖,她还真敢想!”

“可不是,她惹了我的小徒弟还想进我公孙家的门,她还真敢想!你且放心吧,我总不能让旁的人欺负了你!”

若叫旁的人瞧,不过是池浅给正停在路边歇脚的公孙实行了躬礼,片刻都不曾停留,就又分开了。

池浅不知公孙实要怎样给她出头,反正她顿时只觉心舒畅了,一路哼着小曲到的长青宫。

长青宫的大门对她自是畅通无阻,很快就在佛堂里见着了安定公主,就是没想到也在佛堂里见着了方荷。

方荷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虽然朴素,但很整洁。

池浅拿了块糕点塞到她的手里。

方荷扬头对她展颜一笑。

一旁看着的安定公主,没来由就湿了眼晴。

池浅一转脸就瞧见安定公主拭泪,她有点儿慌,解释了一句:“糕点是皇上赐的。”

安定公主咧嘴笑了一下,“傻孩子,你以为我在意那一两碟糕点?我只是……只是忽然想起来,你是怎么长大的?”

“也没什么,冷宫里的人对我都很好”,池浅生怕说的重了安定公主还要哭一场。

孰不知,她说的越轻松,安定公主的心就越是难受。自己的孩子是怎么长大的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傻乎乎的总是被骗的那一个。被自己的父亲骗完了被丈夫骗,被丈夫骗完了又被那些身边人骗。那一年她身边的大宫女暴毙,想来是和女儿被抱去冷宫脱不开关系。

好歹也在皇宫里住了那么多年,安定公主不是不知道这里头的手段,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她不过会在佛前每天多念两遍的经,感谢菩萨将女儿送到了她的身边。

她这辈子不成强硬过一次,不是没被人欺负过,不过是因为性格使然。

安定公主没再问下去,只是招了招手让池浅来到她的身边,递了盅红枣银耳汤放到池浅的手里:“你喜欢吃什么?你且告诉给……我听,等到下次你来的时候,我叫人做给你吃。”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谁知呢!

池浅叹了口气,用不符合年纪的深沉道:“你不用想太多,等我筹划好了咱们就出宫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哪怕……”遇到可心的男人就是再嫁又算什么呢!

最后一句话池浅到底是没敢说,只是又道:“反正总好过呆在这宫里,过着清苦的日子,消耗时光的好。”

安定公主倒是从没有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清苦,而是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却又不敢轻易的死去。

如今有了女儿,她的生活就像是一潭沉静了多年的死水,突然注入了一股清泉,霎时间天地都不一样了。

安定公主发自内心地笑了:“好,你说的都好。我就只管等着你的消息,若有什么是需要我办的,你只管告诉我就行。”

“你不用特别做什么事情,只需照顾好了你自己,也叫人看顾好了…方荷就行!”

池浅说出这话其实挺不好意思的,自己不是不相信安定公主,只是那些陈年往事的旧案是不是还印在她的心底,搅得她自己不安,瞧着别人也不顺眼?

池浅不敢肯定。

她怕安定公主会难受,又道:“我知晓你以前受的委屈,我不曾见过我的父亲,心中对他不喜已是肯定。方荷曾在他的身边伺候,办的也多是他交付的事情……”所以伤她的人到底是谁,她的心里应该清楚。

安定公主的心小小刺疼了一下之后,又被池浅暖化了,只是……

“做人子女的怎可妄议自己的父亲!以后再不可说。你也放心,我的心中自有是非,不说别的,就是瞧在她将你养大的份上,我也不会薄待了她半分!再说了,我若是恨她怨她,她又怎能活到至今。”

池浅看了她半天没有言语,她其实特别想说一句“再别为臭男人伤心”,唯恐吓傻了安定公主,只得作罢。

池浅并不敢在长青宫呆得很长,停留了约摸两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

巧得很,才出了长青宫不久,就在路上碰见了柳妃一行。

别说这不是刻意的,塞进池浅袖笼里的可是真金白银。

多余的话柳妃并没有说,池浅的心里头明白,柳妃这是认为她和皇后娘娘、惠平公主已经结了仇,这才对她进行拉拢。

池浅不嫌到手的银子扎手,谢了恩,也并没有多说,心里头忽然就有了计策,只等着那厢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派人来请陈帝了。

池浅也没有等太久,五天之后的未时,长秋宫来人了。

来的还是熟人,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邢箬。

此时,只有盛海伴在陈帝的身边,池浅和无忧则守在殿门旁。

趾高气扬的邢箬见了无忧顿时变得和善又体贴,一口一个“无忧姐姐”,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池浅在一旁看着并不说话,等邢箬同无忧叙完了旧,这才插了句:“是不是皇后娘娘有事要询皇上?好事还是坏事?”

邢箬顿时冷了脸道:“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太监来问了!”

池浅显得很是委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无忧,这才又说:“皇上的心情今日不怎么好,我只是担心姐姐一不小心惹怒了圣颜……”

邢箬方才和无忧叙了那么久的旧,可不就是为了想知道皇上的心情如何了。

“无忧姐姐,皇上……”她一听,立马向无忧求证。

别说无忧本就不喜欢邢箬,只看她方才对着阿余说的那一番话,无忧的心里就格外的不舒爽。

同是伺候人的人,谁又能比谁高到哪里去呢!若说得宠,他们的小阿余可是有圣眷的,比之她一个后宫的宫女,不知要强上了多少。

无忧没有言语,一伸手将池浅拉到了一旁。最烦的就是这种没有眼力劲儿的人。

邢箬傻眼了。什么情况?还要人往里通传,她才能进去好不好!

邢箬又叫了几声“无忧姐姐”,面上挂着哀求的模样。

无忧无动于衷,若不是盛海从殿中出来让人给皇上上茶,恐怕今日邢箬是见不到皇上。

邢箬跪在了殿中,心里头想的是怎么才能告上无忧和阿余一状。

她叩了头道:“皇后娘娘今日特地下厨做了皇上最爱的莲子芡实粥,还做了几样小菜,特命奴婢来请皇上移驾长秋宫品尝。”

陈帝“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正房的面子不能不给,吃一顿饭而已,又不是让他宿在那里。

跪着的邢箬没有动弹,又道:“皇上,恕奴婢大胆,还请皇上赶紧移驾。奴婢从长秋宫里出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在炒最后一道小菜,奴婢出来的时候有点长,皇上若是再不移驾,恐怕……”

这话的意思多明显啊,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快来问我,快来问我,我为什么出来的时候有点长”。

可是她忽略了一点,凡是上位者都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尤其是被一个宫女。

池浅总结:你以为自己是一个宫斗的高手,可上头坐的是一个政斗的高手好嘛!当宫斗小能手遇到了政斗大赢家,歇菜了吧!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陈帝压根就没接邢箬的话,又“哦”了一声,一面喝着盛海递过来的茶,一面继续翻阅着奏折。

邢箬跪在原地不敢动,皇上可没有说过让她起来的话。

陈帝这一盏茶喝的极慢,喝道底的时候,连一丝的热气都没有了。

这才没好气地瞪了瞪池浅和无忧,然后道:“摆驾长秋宫。”

在皇后娘娘面前极为得宠的大宫女,跪上这么久的机会是极少极少的,邢箬爬起来的时候腿有点儿软,但她一句怨言都不敢有,小心翼翼翼地跟随在圣驾的后头。

她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错在她仍然将那阿余当作长秋宫的狗监,忘记了那阿余如今已是皇上身边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她这是活该被皇上敲打。

她还忘记了,皇后娘娘虽大,但是仍然大不过皇上。

所谓的后宫,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地方,那是皇上的附庸地,那怕是权力最大的皇后娘娘,不管权利有多大,也都是皇上赋予的。

——

要请陈帝用膳,皇后娘娘自然是要花一些心思的。

当然,所谓的亲自下厨,确实是真的进了厨房,只是不曾动手,站在离火炉很远的地方,动了动嘴皮子,便将小厨房的功劳全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皇后娘娘给陈帝准备了八菜一汤,主菜是一道炖的酥烂的酸汤肉,配了一道鸭掌,一道白切鸡,还有一道清蒸鱼,这是四荤。四素就更是不得了,有从皇庄里运来的嫩笋尖,还有不远千里贡来的红泥藕,再佐上两盘小厨房的奴才们自种的时令菜,叫人一瞧就极其的有食欲。

只是这些菜冷了就不好吃了,皇后娘娘命人将八道菜放进了八个食盒,食盒的底端还放置着精巧的炭盒。

等啊等,等了半个时辰还多,翘首以盼的陈帝终于来了。

话没有多说,行完了礼,皇后娘娘亲自端了水,给陈帝净手。

另一边,浑景明命人将菜从食盒中取出,一一摆好。

帝后用膳,伺候的人不必太多,浑景明示意池浅和无忧等人出去。陈帝来了长秋宫,自有长秋宫的人来伺候陈帝,这个道理不是说不过去。

可池浅不想走,便往陈帝那厢伸了伸头。

还是巧的很,陈帝正好瞧见了,便道:“阿余和无忧留下来伺候。”

皇后娘娘未变神色,坐在了陈帝的对面。

池浅立在陈帝的身边之时,陈帝居然小声道:“怎么,怕你不在会有人告你的状?”

池浅无声地干笑了一下,心里头却想,她就是想看皇后娘娘挨训的模样。

惠平公主想的好事,且不说陈帝最终会不会答应,但池浅猜想,陈帝的第一反应一定会暴跳如雷。没有旁的原因,不过因为陈帝也是个男的。

没有哪个男的会喜欢水性杨花、不贞不洁的女人,那是在挑战男人的权威,不管那人是不是公主,是不是陈帝的亲生女儿。

陈帝一定会想,若将惠平公主真的嫁给了公孙茂,那就是坑害臣子。

当然,也不排除陈帝最后真的会坑害臣子一把。

结果不是池浅能够左右的,有些人却可以做到左右陈帝的思想。而此时此刻,她只需留下,做一个看戏的。

起初的氛围很好,陈帝夸赞八道菜做的都很好,皇后娘娘便一脸贤惠的笑。

用膳之后,皇后娘娘又命人上了清香解腻的花茶,这才欲言又止地牵引着陈帝往她的目的上说话。

皇后娘娘道:“臣妾知道皇上对惠平很是失望,也怪臣妾平日里对她太过骄纵。臣妾只是想着她少年丧夫,有此际遇难免会性情古怪,就好比那破罐,只想将自己当作破罐摔,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陈帝抿了口花茶,也道:“朕知道她为何变成了现在这样,朕对她也向来是不拘不束的,但是不代表她就可以任意胡来,皇后不用为她求情,她这个禁足一月,一个时辰都不能少。”

“皇上误会了,臣妾不是想要为惠平求情,只是不忍心看着惠平一直这么下去,想要肯请皇上想个法子,救一救咱们的女儿啊。”

这话说的陈帝不动容那是假的,可光动容没用,想当初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法子安置惠平,但惠平自己不上道啊!

是以,陈帝瓮声瓮气地说:“皇后既然这么说,是否已经有了妥善的法子?”

皇后娘娘没敢在第一时间接话,而是犹豫了又犹豫,犹豫给陈帝看罢了。

最后吞吞吐吐地道:“法子是有一个,却算不得极为妥善的。只是,那人是惠平自己瞧上的。”

陈帝冷哼了一声道:“她瞧上的能是什么好男人,不是市井流氓,便是纨绔子弟!”

皇后娘娘抿嘴一笑:“皇上,那你就小看咱们女儿了,她瞧得上眼的人自然是不会差……反而是太好,以她再嫁的身份,确实是算高攀了。”

这化陈帝不爱听,难道这世上还有比他还有高的门第,别说他女儿这是二嫁,哪怕就是三嫁四嫁,嫁去了谁家,谁也不敢说是他高攀了人家。

陈帝便冷笑道:“你且将那人家姓甚名谁说与朕听,朕听听到底是什么人家!”

皇后娘娘又开始吞吞吐吐了。

陈帝有些不耐烦了,“皇后若是还没有想好,这话不说也罢。”

皇后娘娘一急,脱口道:“正是忠国公家的公孙茂,咱们的太史令大人。”

陈帝一听就怒了,拍着桌子道:“你们也真敢想,公孔茂乃一代名士萧如的嫡传弟子,一向自命清高,且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你让他去娶那个残花败柳?”

“皇上!”皇后娘娘高呼了一声。

陈帝可能也意识到这么说自己的女儿不好,沉声道:“你们不用再想,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皇后娘娘泣道:“我也知道惠平嫁给公孙茂算是高攀了,只是惠平的心思只在他一个人的身上,皇上,皇上……”

这根本就不是高攀不高攀的事,做皇帝的总不能去坑害臣子,想那公孙茂若是愿意忍气吞声娶了惠平还行,若他非不愿意公然抗旨的话。不治他的罪,他这个做皇帝的脸面上过不去。治他的罪,那他这个做皇帝的就是昏庸无能,自己斩断了自己的臂膀。

左也不是右也为难,陈帝断不会下这样的旨意为难自己。

陈帝不想在长秋宫呆下去,起身准备离开之时,皇后娘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呼:“皇上,你的心里不能只装着臣子,不装着咱们的女儿啊!皇上,你忘记了当初臣妾诞下惠平之时,你将她抱在怀中的情景了吗?女儿还是那个女儿,世人笑她诽谤她,做父母的再不管不问,当真要让她孤老终身吗?”

陈帝的脚步顿了一顿,还是没有回头的离开了。

他的心很烦,疾走了一阵,自己都没发现,竟然走到了柳妃的承顺宫。

此时天将暗了下来,承顺宫的宫人正在廊下点着宫灯,一瞧见他的身影,顿时跪下高呼:“恭迎皇上”。

本不想进去的陈帝没好意思再挪开步。

是个人心烦的时候都想要一朵解语花,更别说那人是皇帝了。

池浅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陈帝摆驾长秋宫之时,给柳妃的人传了话。所以,陈帝可以碰见点灯的宫人并不是巧合,而是那宫人老早就在候着他。

剩余的话池浅就不用说了,柳妃自会哄着陈帝将烦恼一并说出来的。

柳妃之所以会得宠,只因陈帝早就认定了她就是他的解语花。

皇后娘娘那儿以温情做了攻势,虽没有一鼓作气攻破陈帝的心理,但是陈帝的内心肯定动摇了。

陈帝对待子女,算不上是一个有情的人,也算不上是一个无情的人,瞧瞧安定公主的例子就知道了。

惠平公主那里,陈帝确实不喜是不假,却也并不代表他不会管她。

尤其是陈帝多疑的个性,他如今重用公孙家不错,但是不是完全相信公孙家,就是个未知数了。

如何来评测一个臣子的忠诚度?

那就得看他是否听话,是否心甘情愿的听话。

池浅可以想到的,陈帝自然老早就想到了,说不定还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试一试公孙家的忠诚度。这个时候,能够动摇陈帝的只有柳妃这朵解语花。

根本就不用提前密谋什么,柳妃一定不会坐看皇后和惠平公主如愿的。

有了柳妃的贴心伺候,池浅等人早就退散到了门外,不听不说。

说的是不听,池浅又不能将自己的耳朵戳聋了。

柳妃是怎么让陈帝说出的心理话,又是怎么影响陈帝判断的,池浅听了个一清二楚。

“皇上,皇上是不是觉得柳儿不配在给皇上排解忧愁?”

“怎么可能呢爱妃……”于是,陈帝什么都交待了。

“皇上,柳儿虽不比慧平公主大上几岁,也算是她的庶母。柳儿自然也希望公主能得到一个好归宿。可是柳儿是个自私的女人,公主与皇上相比,在柳儿的心里公主自是没有皇上重。如此,柳儿便更希望皇上能得到一个好帮手。自古以来都是这样,良臣难寻,良婿难觅,可臣与婿相比,自是臣更难寻。可不是每一个世家的子弟都能像公孙茂那样为皇上的江山社稷出一把力,但公主若是想要良婿,世家子弟有那么多,人品好的也不少,为何偏偏非得要公孙茂呢!

再者,公孙一门三臣,皇上若是处理不当,可是要寒了三个大臣的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何必呢!”

陈帝一直没有言语,更没有拍着桌子大声吆喝,池浅心知,得,又摇了。

男人的心啊,总是有顾忌不完的事情,选了这个还想要那个,选择障碍,还是因为贪心。

只要陈帝够贪心,惠平公主想的好事便不能成行,因为陈帝不想做折本的生意。

这是那厢的皇后娘娘肯定不会就此放弃,就是不知她又会朝哪厢使力?

这一点,陈帝倒是知道的很清楚,皇后娘娘会使的大不了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果不其然,第二日的下午,便从长秋宫传出了皇后娘娘吃不下饭的消息。

远在宫外的惠平公主为了配合她的母亲,将公主府闹了个底朝天,上吊用的白绫都扯出了府外头去。

公孙茂是这个时候知道了他被那惠平看上的事情,头一回觉得自己的消息避塞,都闹成了这样,他居然才得了消息。

他没空去想自己是何德何能,居然得了惠平公主的青睐。

他只是忧心惠平公主会不会在陈帝的面前说出他们两次的假山“幽情”。

那样的事情,虽算不上真正的夫妻之实,可也不是一般的男女能干的出来的。

他的父亲叫了他去问询,那样的腌臜事怎么可能在他父亲和弟弟的面前说出口,他只是委婉地表示,惠平公主的手里有一击即胜的把柄。

忠国公问:“可有破解的法子?”

公孙茂沉着脸摇头。

忠国公转而去问二子。

公孙楚是个记仇的,其实他就是不记仇,也没那本事想出破解的办法。

他道了一句他大哥常用来埋汰他的话语:“我就是一个武夫……能有什么法子!”这是不放过任何机会给他大哥添一添堵。

忠国公气的嘴角直抽,只能和颜悦色地去问老三。

公孙实一直沉默不语,好半晌才道:“破解的法子没有。”

忠国公叹了口气,咬了咬牙,正想说“实在不行就娶。”

公孙实又道了:“我倒是有个厉害的法子,能让那惠平公主再无翻身之力。”

很快,忠国公就知道了,他们家的老三,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狠辣的要命。

果然……有其父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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